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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之如饴[年上]_大爷嘎意【完结】(11)


落在唐秋耳中的话语音色低沉,问话的尾音稍稍拔高,沈千扬询问缘由的态度,似乎带了不满。
也是,像沈千扬这样的人,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霸道自信。除了刻意控制的时候,他不会有谦虚自省这样的qíng绪。即使落魄,仍觉得别人对他招揽会有犹豫是一种愚蠢。
“为什么招揽我?”
唐秋抬起眼,专注看着对方,他五官里尚有少年的青稚,但眼里的清透光芒却早脱了不该有的天真。
在沈千扬眼中,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就算懂医术晓毒物,也算不得厉害。
而且,他还是唐云笙的儿子。
“总要寻根究底吗……”相比他的谨慎,对面的人态度不以为然得过了头,犀利的视线在他身上淡淡扫过,然微微眯了眼,道:“很简单的理由。只是因为你替我诊脉、还有之前和我约定时的样子,让我不小心想起某个人罢了。”
“这样啊。”
唐秋轻声叹道。
难怪先前他和沈千扬约定,要对方在治疗期间医药上的事qíng需要他说了算时,对方会突然露出那样的笑容。
原来是拿他当了某个人的影子。
做别人的替身,这样的事,对有的人来说,或许会觉得屈rǔ异常难以忍受,但唐秋却不会。沈千扬若真是说因为他有才能值得自己招揽,那才会真正令他不安,顺带让人笑倒牙chuáng。
真实的原因,哪怕多令人尴尬,也远比那些突然到来但不知何时又会失去的温qíng好处令他容易接受。
前者残酷却真实,后者……虚幻得让人无法相信。
沈千扬看过少年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不觉笑了来。这少年的心xing,较同龄人未免谨慎沉静了些,心眼也多,但好在聪明……不会计较不必要的东西。
“考虑得怎么样?”
唐秋摇摇头,“没有,如果沈教主愿意,请再给我些时间考虑。”
到这个人身边去,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想要获得相应的利益,就需要负担相应的风险,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好,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
――只要,在找到那个人之前。
剩下半句话无声无息溶在光里。
沈千扬站前身来,修长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拖了道长长暗影,“我先回房歇一阵。你若准备好治疗的事,尽管去后面叫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找严老爷子要。”
“我知道。”
沈千扬离去,唐秋一个人留在屋中,抬手拭了下额头,怔怔见掌心有些湿意。
心里一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到底要不要去?
除了第一天,沈千扬再未向唐秋提过要招揽他的话题。
若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足够的信心,唐秋几乎以为,那天自己被那双墨色眼瞳凝视住,对方开口问他‘你要不要到我身边来’的场景,简直就是南柯一梦。
但他知道不是,可还是迟迟下不了决定。
沈千扬不追问,他也就假装无事,一日日任时间淌了过去。
这些日子,唐秋除了每日替沈千扬施针用药,抑或指点严老爷子用内力助沈千扬一点点冲破体内阻隔外,就再无别的事qíng做。唐云笙期间一直未曾出现过,倒是一直不担心他这个儿子的安危,也似不担心他办砸了事qíng。
唐秋不由冷笑。
这到底算是信任还是毫不在意?
换别人身上他不知道,但问题要落在他那生xing凉薄的父亲身上,还真是不难回答。
唐云笙并不在意他的安危,他只是要趁机考验自己的能力罢了。弱ròuqiáng食这个规则,唐云笙早已教会他。
唐秋花了不少心思,但随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沈千扬身上伤势好转却极其缓慢。这一是因为沈千扬身上伤势很棘手,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唐秋的医术尚不到火候。
严守严老爷子的脸色也因此越来越不好看。
那老爷子脾气火爆,骂起唐云笙来根本不避讳,就算唐秋在他面前,他还是一贯冷嘲热讽。但不管他如何骂,唐秋只淡淡朝他一笑,笑容里满是歉意,好似自己才是骂人的那个,而严守那老爷子则是被骂的……
久而久之,严守也觉无趣,对唐秋的态度也缓和了些。只是避着沈千扬的时候,唐秋偶尔会听那老爷子口中窜出另一个名字。那名字,正是刚见沈千扬那日,父亲口中提到过的药王谷弟子慕少游……只是,严守说起那人时的神色语调,比骂起唐云笙不是东西时狠毒许多。
唐秋隐约觉得,严老爷子口中这个人和沈千扬的失势有莫大关联。他年纪尚轻,平日里多居唐门,对江湖中的恩怨秘辛知道得并不多。而且他行事一贯谨慎,就算心底好奇,也不会贸贸然向严守或沈千扬刨根问底,只将满心好奇压下,待今后再详查。
在金陵呆的第十四天,唐秋起了个早,去到沈千扬房外时,却见严守收了些东西从沈千扬房中出来。见了他脚步也不停,径直往外面走去,边走边丢了句话。
“姓唐的小子,我们要去并州一趟,你也得跟着咱们走。”
“去并州?”
唐秋愣了下,这对他来说是绝对的好事,他刚好可以去看看爷爷。只是,唐云笙那里怎么jiāo代?
愣神的功夫,沈千扬已从屋中出来,一身黑色衣袍,衬得整个人五官益发深邃。他比唐秋高出许多,站在唐秋面前,一低头,恰好看见唐秋脸上怔忡的表qíng,竟是一笑。
“我当唐云笙的儿子总是jīng明的,没想到也有呆愣的时候。”
看见对方因笑而生动起来的脸庞,和那黑眸中少有的戏谑光芒,少年被笼罩在对方的气息影子中,觉得心突突跳了两下。
即使不知道原因,他也知道,沈千扬今天心qíng很好。
好到居然会有心思同他调笑。
敛去心里无端端的一点慌乱,唐秋仰了头,不理会沈千扬的取笑,清声问道:“沈教主,你是要去并州?”
沈千扬答道:“不只是我,你也一起。”
唐秋张了张口,犹豫了下,终是道:“我自然该和沈教主一道上路,只是父亲那边……”
他还没问过唐云笙的意见……
沈千扬看出唐秋心底顾虑,出言打断他的话,道:“唐云笙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要带你过去,他也不会反对,只需给他留封信就好。”
唐秋想了想,终是并州对他的诱惑大了些,反正有沈千扬的原因,他趁机去见爷爷一趟也不算忤逆唐云笙。
于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随意收拾好行装,三人备了马,当日上午就直奔并州。
唐秋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心急了,但沈千扬却好像比他还要急切。
他的心急尚且未表现出来,而沈千扬却没有一点要掩饰的意思。
紧握了马缰绳的手手指已然勒得发白,衣袍在猎猎风中chuī得鼓起,眼睛死死凝视前方,其中光芒亮得惊人。那样子,好似并州有什么无比重要的东西在等着他,去得慢了,便再寻不见。
相较于沈千扬形于色的急切,严守那老爷子的表qíng却是yīn狠怨愤,脸色铁青眼神狠戾,间或与沈千扬拉得远了,才狠狠一鞭子抽向马臀赶上去。
前前后后赶了一阵,沈千扬的马已远远驰到前面,唐秋被落下,与严老爷子的马走在一起。隔得近了,只听老爷子一句咒骂落在疾风里,给风扯得七零八落。
“这次见了慕少游那láng心狗肺的东西,我非挖了他的心肺不可!”
那yīn冷的口吻,听得唐秋心猛一紧,但很快又放下来。
对现在的他来说,沈千扬和严守的事都不是他该关心能cha手的。他此番去并州,最重要的是去看看爷爷,别人的事,就算好奇,也不该他过问。
日夜赶路,唐秋和沈千扬他们不日就到了并州。入城以后,沈千扬并不让唐秋相随,而唐秋这时也刚好想要脱身,便分了手,只约好相会的地方,各自管自己的事qíng去了。
辞过沈千扬,唐秋牵着马,依着记忆往儿时住过的地方走。
爷爷是久不进举的老童生,膝下又无儿女,为谋生便开了学馆教书,后来又收养了唐秋。在爷爷学馆里读书的,都是街坊邻里的穷孩子,所得并不丰厚,勉qiáng够祖孙二人糊口罢了。日子过得清贫,但爷爷对他却是极爱宠,但凡有好的东西,全都留给他一个人。督促唐秋读书的功夫也比在别的事qíng上花得多。唐秋还记得那时爷爷总会轻轻抚着他的头,笑着说道“咱们家乖孙今后可是要中举人考状元的人……”
旧日里温qíng想得多了,唐秋觉得心里猛地疼了下。
入唐门之后,再教他读书习字的人,一直是唐淮。撇去那些虚假的东西,唐淮这个兄长陪着他的时间并不少。甚至于想起早先的时候,唐淮随意的一点笑容一个拥抱……曾经,那些都会让他欢喜不已。
可现在……
不知不觉中,唐秋已走到了路尽头,但记忆中该是低檐小院的地方却不是旧时光景。
唐秋看着眼前景象,顿时怔住。

第十一章

记忆中那灰墙低瓦的小院并未在视线中出现。
巷子尽头,只有一大片荒地,衰糙杂花胡乱长着,极茂盛的样子。
那势头,都快压过了隔壁邻居家的墙头。
唐秋站在巷尾,一时怔忡,竟说不出话来。
巷子里很静,只有他牵在手中的马在打着响鼻。一面打着一面拿脸蹭蹭他的手,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全洒在他手背上。
那热气死活拽着他心里一根弦,不让它软下来。
其实,巷子里的房屋样子都差不多,矮矮的一排,屋檐压得低低的,门窗破败,教人一不小心就看岔了眼,走错了地方。
唐秋笑笑,这么多年没回来,他竟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了。若让爷爷知道,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牵了马,唐秋转身要回去再找路,可脚才动,却听巷子里吱呀响一声。面前一户人家院子的木门摇摇晃晃打开来。
唐秋手一下握紧,指甲刺着手心,是生疼生疼的感觉。眼睛却紧紧盯着那摇摇晃晃打开来的破旧木门。
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灰衣灰裤,裹了小脚,迈一步都颤微微地。她手里牵着的是个小男孩,那孩子头上戴了顶虎皮小帽,面上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骤然见唐秋牵了马站在面前,好奇的眼光便在一人一马身上来回转。
半晌,他拽了那老婆婆的衣服,咿呀呀说道:“阿婆阿婆,你快看……那个哥哥眼睛是红的。”
那老婆婆抬眼起来看唐秋,满是皱纹的脸,混浊无光的眼,说不上半点好看。不知怎的,唐秋嘴角偏就翘了起来,牵了马往前走了一步,低头向那老婆婆欠身行了一礼,问道:“敢问老人家,您这隔壁原本是不是有户人家?”
“人家……什么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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