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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10)

  看着眼前的素面,傅望之有些惊诧。

  他以为,丹阳公主最喜欢的吃食会是王宫里的山珍海味。

  “傅公子,快动筷啊?”

  身侧的丹阳公主撩起双袖,露出了手腕上的白玉双环扣。

  傅望之感知到丹阳此时此刻的话语中已有摩拳擦掌的意味。

  话音未落,他伸手起筷,“公主殿下平素也喜欢到这里来么?”

  话未说完,丹阳一见他动筷,便迫不及待地捧碗吃起来。

  今日,他并未见到时刻跟在她身旁的小妗。

  “呃……嗯嗯,没错没错。祥和茶馆是我……本公主最喜欢来的地方。这里的阳chūn面还真是一绝,一碗抵过我以前吃过的好多东西!”

  丹阳公主含了含嘴里的面条,艰难地咽了下去。傅望之担忧她会不会被面条噎到,旋即将斟满茶水的瓷杯推过去。

  “唔……谢,谢谢。”丹阳终于语言流利了。

  傅望之就这般呆楞着,静静的看着她吃,心里疑虑。

  难道自那日她擅自带他入宫面圣后,她就一直被禁足禁食么?

  怎么看他都不敢想象,眼前的丹阳会饿得全然抛却以往端有的闺秀仪态。

  丹阳吃得láng吞虎咽。

  傅望之将她放在一旁的素绢递给她,“公主殿下,还是擦擦吧。”

  丹阳从阳chūn面里抬起头来,沾染了油渍的唇角,还挂着一片未嚼碎的菜叶。

  傅望之见她一脸蒙昧的模样,顿时轻笑出声,无奈又可叹。

  丹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抹去了嘴角的菜叶,见他笑出了声,也没羞赧,也没愠怒,只是呆呆地盯着他,然后哗地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这一搂,满怀的软玉温香。

  傅望之直接愣神,神思恍惚。

  极不容易地掰开了她死死挂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后,傅望之还不忘轻声宽慰此时哭得昏天暗地的丹阳。

  丹阳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幽咽。

  “傅公子……你,真的,真的好像我哥……”

  丹阳一字一顿,啜泣声不断。

  傅望之缓缓喘了口气,道:“公主殿下,我怎会像你的王兄。你的兄长,是周饶的国君。”

  他只当这一句无厘头的话是她qíng绪激dàng时说出的玩笑。

  他与周慧王祁辛,全无半点相似。

  他哄着丹阳起身,而丹阳只是一味地重复这句话,令他思绪万千。

  “你当真不是我哥么。”收了碗筷的木桌上,丹阳公主支着手肘,面上恹恹的,“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丹阳刚刚感受到阳chūn面的美味,却又在刹那间舔舐到了难以接受的苦涩。

  傅望之转眸,轻轻拭去丹阳嘴边的汤渍,“公主殿下,天色尚早,我们到别处走走吧。”

  不知为何,他看着丹阳落下的眼泪,心底有莫名的触痛。

  那一刻,他当真将她当做了小妹看待。

  晌午将近,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

  丹阳一路神qíng淡漠,频频走神。

  傅望之转身,在丹阳的眼底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复杂和幽怨。

  忧伤的光影笼罩在芷泉街的两侧。

  在脑中愁绪悉数一扫而空之后,丹阳公主又恢复了初见之时那矜贵傲雅的模样,“傅公子,过几日王兄会到砚台山狩猎,你会来吧。”

  她定定地看着他。

  傅望之抬眼,从那暗黑色的瞳仁中瞧见了自己伶仃的身影。

  ☆、梼杌刺客

  风有些萧瑟,明媚的天日却如同宝鉴。

  傅望之拜别了被公主府邸的管事接走的丹阳公主,独自一人,朝将军府走过去。

  霎那间,哒哒而来的马蹄,掀起扬尘的狂风。

  傅望之蹙眉回首,却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缥缈似烟云的琅玕珠帘随风摇曳,声声脆响——

  傅望之撑着摇晃的身体站起来,模糊不清的视线,浅浅地凝聚于那绘满烤蓝丝雀的屏风之后。

  傅望之只来得及瞧见一抹纤细的倩影。

  午后的暖阳照着,漫过梳妆台上的菱花镜,灼烧着窗棂上的杏huáng花蕊。

  傅望之隔着屏风而立,既无惊惶,亦无怯懦。

  屏风里的女子坐在桌案后,见他醒来,将一枚琉璃环佩锁扣搁置于竖柜中,缓缓抬眼。

  “公子可算醒了。叫奴家一阵好等。”

  傅望之看着那露在屏风外的光洁玉足,妖娆且魅惑。

  他后退半步,别过眼,面色凝重,“还请姑娘自重。”

  “敢问姑娘以此方式邀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傅望之拧着一双眉眼道。

  他并不认为此女子遣人qiáng行将他劫来,还邀陌生男子进入闺房,是寻常大家闺秀的所为。

  自他得了那有关“梼杌”的布条,他总察觉有人在暗中窥探他的一举一动。

  风中,飘着淡淡的安息香气。

  这味道,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傅望之抬眸,屏风里的女子整张脸都笼罩在yīn翳的光晕里,明明在微笑,眼底却糅着dòng明世事的意味深长。

  “公子又何必如此心急。奴家自知失礼,惹公子恼怒……”那女子似笑非笑,起身挽手躬身,“奴家,在此向公子赔罪。”

  她悠悠行了一礼,傅望之透过屏风瞧见了莲花暗纹的绣饰。

  隐藏于屏风后的女子并不打算直入正题。

  傅望之低头沉思,开始揣度她的意图。

  “姑娘,是梼杌的刺客?”

  他那双漆色眼眸,黑dòngdòng的,直直地朝向屏风之内的女子。

  女子唇瓣上噙起的笑,嫣然生媚。

  “公子好生聪颖。”

  女子撩开垂帘,绕过屏风,茜素红缎料的裳裙,襟袖绛色,底摆的纹饰堆满了莲花暗纹,比嫁衣更甚。

  傅望之被女子的嚣张与恣意bī退了半步。

  女子款款走来,每走一步,宛若荼蘼,艳魅生香。

  “公子……奴家是该唤傅公子,还是扶良公子……”女子扬着那白玉似的笑靥,凑近他的耳畔,柔声呢喃。

  傅望之猛然抬起头来,再度看向她的眼眸里,多了一丝难以言表的质疑。

  “你,到底是谁……”

  她知晓的事qíng,未免太多。而他,却被重重的yīn影遮蔽了双眼。

  他的判断不再如以往那般敏锐,就因为一切牵涉到了纪国往事。

  “扶良公子,不记得奴家了么。”

  女子流转出浓浓媚惑的眼眸里,透着不知名的黯然,沉沉的,让他的心被狠狠揪紧,隐隐约约浮上心头的内疚,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傅望之恍然,听到有人再度将他唤作扶良之时,却不知是何种心绪。

  “我……”

  傅望之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单音,下一刻,却被女子覆上前的双唇堵住,猝不及防。

  “姑娘,你疯了。”

  他猛地推开贴上来的女子,面上愠怒。

  唇上,还残留着含有菡萏清香的余温。

  他转眸,避开女子咄咄bī人的目光。

  女子退后,裙摆飘飞,似不留痕迹地掩盖了方才那瞬间的癫狂。

  “公子莫怪,是奴家僭越了。”

  女子眸间的秋水流泻如银,迷离的烟波,浮动着一抹旖旎。

  “你,究竟是谁!”

  傅望之侧身而立,眼睫微颤。

  面对他的bī视,女子面色如常,别过眼,不动声色的道:“公子难道忘了么。奴家便是那国宴之上,刺杀济宁王的舞姬。”

  女子巧笑盼兮。

  傅望之遥遥弥望,竟嗅出了诡谲多变的谋术。

  他微敛眸色,瞥向与他七分相似的眉眼,侧颜泠然。

  “所以,你就是我么。”

  ☆、愿得璧人

  四月十九,国君狩猎将近。

  内局宫婢的调动一贯稀松平常,只是在四月十八和四月十九这两天,有很多掖庭局的宫人被抽调到了宫闱局。内侍监奏请国君,增调羽林军充盈大内禁卫。

  尚食房算是最忙碌的一处,接连几日的筹备,负责国君的日常膳食。

  四月二十,正当周饶国祭。

  周慧王祁辛端坐于龙辇之上,支着手肘赏玩手里价值连城的弓|弩,每过一处,百姓皆五体投地,大呼国君万岁。

  国君万岁,国君万寿无疆……

  跪倒一地的人群里,有讥讽的视线扫向那高高在上的国君,格外扎眼。

  百姓的顶礼膜拜还在继续。

  傅望之跨着马赶上了前方的攸廿,“攸廿,今日,你会去狩猎场么?”

  隔着一个马头的距离,不远不近,攸廿转过脸,正撞上他那双墨眼,琉璃清浅。

  “王上于此,臣自在侧。”

  攸廿将军的赤诚忠心,让傅望之甚为钦佩。

  他低垂着眼,抿唇不语。

  攸廿故意勒了勒缰绳,马儿渐渐放慢脚步,“望之也对狩猎有兴趣?”

  他曾听他的二师兄仓镜说起过,他的箭术,堪称一绝。

  攸廿扬手示意,最终召回了傅望之的心神。

  “望之不喜此次狩猎?”

  攸廿见他频频走神,心底疑惑。

  傅望之侧身抬眸,“攸廿说笑了。我怎会不喜国君狩猎。”

  他面色不变,唇角噙起的微笑也并无他意。

  攸廿被他的笑容分散了视线。

  傅望之忽然扬起马鞭,“攸廿,我们来比试一场吧!”

  他诚意相邀,战意悍然。攸廿旋即应声挥鞭。

  须臾,他们便追上了前面的大队人马。

  一众宫廷之人,朝砚台山挺进。

  山道崎岖。

  马车里的丹阳公主撩开车帘,无聊的捧着一张脸,观望山间的糙木。

  “公主公主!是傅公子……”

  身旁的小妗猛地靠过来,差点将她挤下马车。

  丹阳公主恹恹yù睡的眼睑本是耷拉着的,闻言却一个激灵,扒着车窗往外探。

  那风中恣意纵马的男子风华正茂,身侧,有高大的骏马奋起直追,直到骏马猛然挺立,马上的两人拳拳相对,势均力敌又惺惺相惜。

  “好一对璧人。”

  此次此刻,行进的众人停下脚步。

  周慧王祁辛卧在龙辇上弥望,不由得惊叹出声。

  这时,底下的内侍官应声望去,皱着眉头,不知王上是看中了那长相出众的白衣秀士,还是对攸廿将军倾慕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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