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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9)

  楚哀望着他,状似嗤之以鼻。

  坊间曾言:三苗傅望之,玉树临风之君子,谁人不愿望之;得见美人顾盼,笑语之貌,我亦望之;若两者皆通,无不令人心驰神往矣。

  想到世人对他相貌之赞叹,楚哀眼底掠过yīn狠的余波。

  傅望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但在楚哀看来,这是对他的藐视,绝不容qíng。

  “傅望之,别以为仗着这副好皮囊就能媚惑君王,祸乱宫掖。”

  楚哀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话音落地。

  傅望之没有表现出楚哀料想的过多qíng绪。隐忍,yīn翳和怨恨都与他奉行的君子之道截然相反。

  他开始发觉,他站在这儿与楚哀对峙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愚昧举动。

  思及此,傅望之也不再像以往对人那般行礼告辞,而是一言不发地绕道离去,不愿与楚哀有太多的言语jiāo涉。

  “傅望之!……”

  楚哀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恍若在冰天雪地里,被人拿雪水浇了一头一脸。

  这时,就连随行的宫人也有些傻眼了。

  他们摆过头去,只看见自家主子那双骇人的眼眸。

  而庆幸之至的是,傅望之离开了南门后,在甬道尽头的宫门里,遇见了一身玄袍的攸廿将军。

  ☆、难持心绪

  车轱辘悠悠转转。

  傅望之将目光转向那矗立石狮的朱红府门,府邸横匾之上,俨然刻着“将军府”三个金字,龙飞凤舞,好不岿然。

  马车最终停了下来。

  府前的守卫低首抱拳,年迈的管事走上前来,躬身候着将军的吩咐。

  “将军,到了。”

  驾马的车夫收了马鞭,转脸朝马车里唤道。

  攸廿缓缓睁开眼睑,身侧,傅望之放下帘幕,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转瞬即逝的静默。

  傅望之被攸廿看得有些慌乱,又想起了仓镜以往的调侃,顿时心绪不宁。

  傅望之略微走神。

  灰白色的天际,忽然打了一声闷雷。

  攸廿率先撩开车帘,“下车吧。”

  他说话的时候,傅望之恰好被雷鸣钝响惊得眼睑一跳。

  这天,快要下雨了。

  傅望之得了攸廿的提醒,旋即也紧随其后,走下了马车。

  “恭迎将军回府。”一袭青衫的老管事走过来,接下了攸廿拋过去的外袍,“府里一切都打点好了。”

  又转眸,瞧见面前眼生得很的俊俏公子,老管事疑惑地开口道:“这位公子是……”

  “肖老,望之是府中贵客。”

  攸廿的眼眸瞥向正要追问的老管事。

  听罢,唤作“肖老”的老者旋即掬起慈笑,“原来是傅公子。老朽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怪。”

  肖老眼中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傅望之狐疑地瞟向老管事,蓦然一愣。

  眼前的这位肖老,好似能dòng察人心。

  傅望之抬手行礼,“肖老见外。望之乃小辈,岂能越礼。”

  他扬起的眸光中透着睿智的光泽,处变不惊的仪态竟让肖老心中赞赏。

  看来,坊间传闻与实不符,实乃流言蜚语。

  傅望之的谦恭令肖老很是满意。

  于是,肖老微露笑容的脸上多了几分真挚,“傅公子,厢房已经整理出来了。这些日子,公子就安心住下。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吩咐下人,老朽定不会怠慢。”

  傅望之跟随攸廿走过抄手游廊,在停下脚步之前,肖老推开了一扇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清扫装饰过的上等厢房。

  “多谢攸廿和肖老的盛qíng款待。”

  傅望之原本只想遇到一个能为他指路的人,却不曾想得了攸廿将军的抬爱,成了将军府的宾客。

  这倒是为他省了一笔留宿客栈的花销。

  想到这儿,傅望之看向攸廿的目光里多了分感激。

  攸廿轻咳。

  在蜻蜓点水的碧池畔,立于微风中的男子任凭一头乌发飘飘扬扬,像极了一株摇曳多姿的鸢尾,富有生机且傲然挺立。

  攸廿眼神略微呆滞,又害怕眼前人看出端倪,旋即僵硬地点了点头,本想触摸他那头墨发的手指便缓缓地落在了傅望之的肩上,“望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攸廿的目光凝聚于触碰他瘦削肩臂的手指上,轻轻一握,仿佛探知得到那柔若无骨的肌肤。

  “望之,你近来消瘦了。”

  攸廿搭在他肩上的手并未抽离。傅望之的双眸再度一愣,身体略微僵直,耳尖甚有微红泛起。

  不知为何,傅望之对于攸廿的关切,有些局促和窘迫。

  他甚至认为,这番话,应当是耳鬓厮磨的细语。

  攸廿将军那双淡漠的眼眸里,好似,有难以捉摸的qíng愫。

  是他,看错了么……

  傅望之想入非非的思绪即刻顿住。

  他陡然发觉,就连他也开始变得不似平常了。

  傅望之侧眸,慌乱地躲开攸廿的视线。

  攸廿顺势收回了右手。此时此刻,退在一旁纵观形势的肖老眯着眼,看得傅望之心底生怯。

  “将军,傅公子,晚筵时辰到了。”

  肖老的一句话,恰到好处的划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明灯如波。

  举头三尺之上,一道雷电掠过,大雨滂沱而至。

  ☆、国命使然

  今日的晚筵就设在雨亭之中。

  托着碟盘的婢子来来回回,捧的皆是珍馐美馔。

  晚筵毕,雨亭外的瓢泼大雨渐变细雨蒙蒙。

  傅望之看着撤走碗筷后的石桌。石桌上,摆放的盘盏内,玉露冰莲,金铃炙……红似玛瑙,绿似翠玉,花色纷呈,jīng致香甜。

  此时,他瞧见的全都是各色糕点甜膳的试品。

  肖老正站在傅望之的身侧细细地询问。

  “傅公子你看看,哪家的糕点合你的口味?”肖老一张脸转过来,虽是苍颜白发,却有说不出的气势凛凛。

  傅望之闻言有些惊疑,肖老知晓他以往的喜好?亦或是,攸廿将军想要试探他的身份?

  他缓缓地抬手,只拿了就近盘盏里的糕点。

  见状,坐在一旁的攸廿思忖片刻,柱着下颌,道:“以后,就让醉仙楼多送点金铃炙到府上好了。”

  他见傅望之面上顿了一下,以为是戳中了他的喜好,旋即露出惊喜之色。

  攸廿将军的吩咐被肖老传达了下去。

  不消一夜,府邸里的大小侍从婢子纷纷知晓,他们的主子,带了位美男子在府中长住,那男子,遗世玉貌,是主子捧在手心里的人儿。

  雨亭外,夜幕低垂,大雨终是停了下来。

  长长的回廊里,有随侍掌灯的婢子引路。

  傅望之走在攸廿的身后,总察觉有目光正若有若无的朝他打探。

  路过的婢子似乎在窃窃私语,而攸廿却并无用眼神呵斥制止的迹象。

  不知为何,傅望之扬着眼眸,在灯影幢幢之下,看见攸廿唇角噙起了一抹笑。

  攸廿将军,又笑了。

  傅望之站在回廊分道的一头,神色怪异。

  他向攸廿揖手告别的时候,攸廿只是冲他点点头便自顾自地往另一端走去。

  当然,若是他并非一直保持微笑的话,傅望之一定会认为他与平常无异。

  然,他好像被攸廿炯炯的目光盯得有些四肢发颤。

  或许,是碧池里的冷风拂面吧。

  傅望之抱着双臂继续宽慰自己。他也迈开步子往前走,隔着树荫,望见了碧池上那团不圆的光亮。

  夜色朦胧。

  傅望之推开门扉,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却见新摆的盘盏里,摆放着梨花团露。

  同样是一碟糕点,但捏在手里的,并非是他qíng急之下的无意之举。

  梨花团露——

  这是他自小便喜爱的吃食。

  傅望之捏着梨花团露的指腹微滞,环顾四处,却不曾发觉有可疑之人的声息。

  能够送来梨花团露的人,除了攸廿,会是谁……

  这也是攸廿的试探么。

  傅望之放下窗棂,坐在桌案旁,将手里的梨花团露掰成两半。

  “果然。”

  他将糕点内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展开,片刻,便瞧见了布条上的赤字——梼杌。

  傅望之原本若有所思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他指尖触碰的“梼杌”二字,不止是令人发指的上古凶shòu,更是死而不僵的复国执念。

  在他仅存的记忆里,梼杌,曾是暗中辅佐楚睿的刺客组织。

  他记得,当年的梼杌,在纪国灭杀了众多反对楚睿推行法令的王宫大臣。

  而如今,梼杌也要在周饶卷土重来么。

  傅望之垂眸颔首。

  在昏暗的yīn影里,昔年往事如流水般潺潺而过。眼前的景象,老师,攸廿,仓镜,尚昀——早已成了自己在偌大周饶国土上唯一感到温暖的所在。

  他,果真是变了。

  自他被世子府邸的侍卫qiáng行带离纪国,到他隐姓埋名拜入庭界山,不知不觉已有两个年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不知楚睿的生死,却明了一旦被打上亡国的印记,必然,不能善终。

  在他还来不及察觉的时候,他已经被梼杌抓住了软肋。

  倘若他一直隐世不出,光复纪国的势力便会随着流年永远湮没于史册帷幕之后,然而,反抗已然成了自掘坟墓。

  何苦。

  有些仇,既然逃脱不了,那在此之后欠下的恩与债,就悉数向他来讨吧。

  傅望之将手里的布条握紧,转身,chuī灭了照耀满室的灯辉。

  ☆、惊诧之日

  傅望之一直待在将军府邸,赏花听水修习剑术。

  直到有一天,丹阳公主前来寻他。

  窗外,隐隐透进一丝熏风,带着chūn日特有的凉慡和舒适。

  肖老端了茶进来,傅望之望肖老将他即刻外出的消息告知一早入宫的攸廿将军。

  出了将军府,他站在芷泉街,看见了执起素绢朝他挥手的女子。

  丹阳公主就坐在茶馆外的木桌上,雪色宫装衬出了玉貌画颜的姣美姿容。

  二八佳人——

  他缓缓走近,望着她,目光透着一丝怀念。

  丹阳,不正如纪国的少女朝瑰么。

  他落座于侧,须臾,那茶馆的店家就适宜地遣退了一众闲杂,端上了热腾腾的茶盅和两碗阳chūn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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