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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臣扶良_沥沥在木【完结】(11)

  昔年,周慧王说出这番话赞叹过的人,都成了宫掖之人。

  世人皆言:周慧王贪恋美色,常酒池ròu林,寻欢作乐,不辨男女。

  周慧王祁辛的荒谬绝伦,一时之间,让内侍官也琢磨不透王上的心思。

  一场即兴而止的赛马。

  两位风姿卓越的男子相视而笑,视如知己的笑声漫过山头,让人歆羡,让人妒忌,更让人惊疑。

  微风拂面。

  换个位置想看得真切的丹阳公主眨了眨一双星星眼,神qíng沉湎,“好帅好帅……他们真是……怎么能当众秀恩爱。”

  丹阳捏着嗓子埋怨,语调腻腻歪歪。

  小妗突然把脸凑过来,咧嘴一笑,喊道:“公主,什么是秀恩爱?帅是什么意思啊?”

  小妗偏着脑袋眨着杏眼。丹阳正好抬眸望过来,四目相对,吓得惊慌失措。

  “哎哟妈呀,小妗,你吓到我了!”

  丹阳顺了顺胸口,嘴角抽了抽。

  小妗左右上下地盯着她瞧,尔后挠了挠脑袋,自言自语。

  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公主哪里不对劲儿……莫非上次进了王宫之后,摔坏了脑子?

  小妗不解。

  而丹阳只顾着追捧马车外的那对帅哥,根本就没有在意小妗的打量。

  “狩猎开始。”

  过了晌午,内侍官尖声高喊。

  傅望之看向那神采奕奕的常胜将军,“攸廿,此次狩猎,你还是会输。”

  说话间,他的眼眸里流光溢彩。

  马蹄踏近,骏马来回绕着圈。

  攸廿挑了挑眉,“那就试试看。”

  他手执弓箭,瞄准了远处的树林。

  离弦之箭——

  傅望之翻身上马,朝前飞驰而去。

  身后,攸廿凝视着他愈来愈远的身影,痴笑。

  “望之,若能输你,我亦无憾。”

  ☆、推波助澜

  脱缰之马。

  傅望之一路往前,须臾,便不见踪影。

  攸廿探下马头,环顾四处,却发觉树林里的鸟雀安静得诡秘。

  树荫恍若鬼魅。

  周慧王祁辛遣退一众侍从,追逐着窜进密林深处的火狐,快马加鞭。

  马蹄踏在掉落的花枝上,火狐灵巧地躲开了他的弓箭。

  咔嚓一声——

  祁辛拉开弓箭,凝视着眼前势在必得的猎物,松开了绷紧的手指。

  弓箭过处,刚抽花苞的花枝被生生折断。

  祁辛背对着光翻身下马,一步一步,靠近被she中的猎物。

  火狐的眼倒映着投she过来的阳光,金波灵动。

  他弯下身准备摭拾,却见火狐的瞳仁中闪烁着晃眼的刀光。

  “谁!”

  祁辛就站在密林深处,半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又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静谧的树林,连鸟雀都不敢作声。

  杀机四伏——

  祁辛微敛眼眸,唇角轻慢,“出来吧。”

  他手里的弓箭破空而出,直直地没入数米开外的树gān上,肃杀之气尽显。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杈照过来,将略微泛起的尘埃照she得无所遁形。

  光线里,一袭白裳的女子轻轻一笑,雪玉般的脸颊上,薄纱掩面。

  “周饶国君好眼力。”

  她缓步走出藏身之所,紧随其后的,是长剑在手的蒙面刺客。

  祁辛蹙眉。

  将其团团围住的刺客,训练有素,武艺高qiáng。

  “纪国刺客团——梼杌。”

  祁辛瞥见了来人腰带间绘制的上古凶shòu,挑眉说道。

  “周慧王果真如传闻所言,dòng察秋毫,杀伐决断。”

  女子扬着脸,朱唇微启。

  她瞧着祁辛而今的处境,眼底的快意突显无疑。

  “杀——”

  一声令下。

  女子扬手的瞬间,细长弯眉,眸若端砚,瞳仁宛如砚里磨出的上好梅墨。

  祁辛拧着眉头,黑森森的目光渐渐yīn沉下来,睥睨一众蜂拥而至的刺客,以赤手空拳招招制敌。

  女子看着祁辛能够轻易化解刀锋险势,顿觉截杀周慧王的计划可能有变。

  此处的打斗声已然惊动了护驾左右的侍卫,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想到这儿,女子倏尔抬眸,祁辛的视线也正bī视而来,一双眼沉寂幽邃,像是要将人吞噬殆尽。

  女子的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旋即,手里的袖箭迸发而出。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如期而至。

  祁辛睁着眼,似乎回到了国宴当天。

  “那场国宴,原本,是想要你的命。”

  烟光疏影里的女子遥遥站立,轻笑的声音化作一轮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

  祁辛顿住脚步,勾勒出眼前女子的眉眼,那一瞬,生死一线,又令人神往。

  他所庆幸的是,他最终寻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

  “王上小心!”

  “护驾!……”

  密林里,有涌进的锦衣侍卫跨马前来,须臾,便扭转了逆势。

  刀光剑影——

  擅骑she的侍卫甚至使出了离火箭。

  硝烟弥漫。

  原本胜券在握的刺客竟死伤过半。

  “走。”

  见状,女子的面色时青时白,刚想脱身,一柄长剑却抵在她的脖颈处。

  “你想逃去哪儿?”

  封歃出鞘——

  闻讯赶来的攸廿将军就立在她的身后。

  一场绝地逢生之战。

  密林中最隐蔽的yīn影里,傅望之凝神观望,纪国刺客团的谋算,如预料般成功了,无论是不是有人推波助澜。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如若不想束手待毙,就该适时反击……”

  “扶良公子,国仇,岂能不报?”

  当初,那冒充他的女子俯身凑近,吐露的,便是这番话语。

  ☆、深恶言官

  景禹十二年,周慧王祁辛于国祭之日新纳妃嫔——苏娣。

  苏娣,纪国旧人,入宫闱,即刻晋升为苏嫔。

  朝堂上下,莫衷一是。

  或许,是这样的降旨太过糙率和鲁莽,王座之下,有言官跪地呼号,更有重臣连连请奏。

  “王上,万万不可。”

  “此女乃纪国旧人,纳入宫闱,必定对王上不利。”

  朝堂上的百官纷纷跪作一片。

  祁辛半卧于王座之上,眼神朝下来回打量,不急不恼,“你们认为,孤是在与尔等商议么。”

  他说出口的话,向来不容更改。

  他位及王君,生杀予夺,全凭他的兴致。

  闻言,跪地匍匐的百官瞬时噤声。

  面前的王上,一扬手便可了结众生。

  王上爱美人,亦爱杀人。

  想到这儿,再无人胆敢以下犯上。

  “昏君!无道昏君……你怎可闭目塞听,置忠臣于不顾,置周饶于不顾!”

  忽然,深知请命无望的言官霍地起身,指着王上便开始破口大骂。

  言官本有劝谏之责,然,却无品阶之别。

  或许,言官无实权的命运注定太过哀凉凄冷,满朝文武百官,竟无一人敢上前一齐弹劾。

  “宁宣化,是孤太纵容你了么。”祁辛黑眸转深,“你可知诋毁国君乃大不敬。犯上作乱之罪,足以将你挫骨扬灰。”

  祁辛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天光微眀,无形的威压层层叠叠,蒙住了众人的视线。

  “王上恕罪……”

  底下的百官又跪了一地。

  有人拉拽宁宣化的朝服,但他早已怒发冲冠,生死罔顾。

  万般皆有法。而他胸中之法,便是弹劾昏君,匡扶王道。

  宁宣化跪地高呼,“周慧王祁辛,你荒谬绝伦,罔顾国法,终有一日,必自食恶果!周饶jiāo予你手,乃国之大不幸!”

  年迈的言官憋红了眼,一心违逆。

  祁辛盯着他,怒极反笑,“诅咒孤,你有什么资格。”

  他俯瞰底下的百官,“来人,将宁宣化拖下去,即刻推至午门,斩首示众。”

  他背过身去,神qíng冷漠。

  今日朝堂,国君二度降旨,一次是喜,一次是悲。

  “昏君!昏君!祁辛,你竟然……竟敢违背周饶国训!”

  宁宣化看着围过来的侍卫,顿时一咬牙,猛地撞上了宫殿玉柱,鲜血淋漓。

  众人惶恐——

  祁辛转脸瞥了一眼死状惨烈的宁宣化,“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王宫撞柱?真是一个蠢人。”

  他睥睨jiāo头接耳的百官,“宁宣化诋毁国君,犯上作乱,今就地正法,其宗族家室一律贬为罪奴。尔等,可有异议?”

  祁辛的目光穿过重重芒刺,直直地落在百官身上。

  “王上英明!臣等惭愧……”

  满朝文武无一例外,皆选择了退身保命。

  普天之下,或许,也只有宁宣化的宗族蒙受着残忍的灾难。

  经此一事,周饶言官皆诚惶诚恐,而周慧王深恶言官之名遍及坊间。

  周饶曾有国训:历代国君,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天道……法道……”

  初日破云而出,刺眼的光线筛下一层细密的橘色,让傅望之抬手挡在眼前。

  似乎,他也该如苏娣所言的那般,拜入争门,匡救其恶。

  ☆、泗水垂钓

  临近月底。

  眼看着下月将至,傅望之一早便来到泗水桥上,恭谨等待。

  前日,他巧遇一鹤发老者蓑衣披身,在桥下垂钓。

  那日,正值薄雨初霁,天光渐明,朗空蔚蓝。

  傅望之小心翼翼地走近,老者捋了捋飘逸的胡须,“年轻人,你将满河的鱼都给吓跑了。”

  老者转脸,目光颇有责备。

  傅望之旋即赔礼道:“是晚辈考虑不周。”

  他态度恭敬,老者倒是一惊。

  “年轻人,既然你吓跑了老夫的鱼,就得帮老夫钓鱼。”老者将鱼竿塞给他,“另外,别打扰到老夫。”

  说罢,老者以斗笠遮阳,褪蓑弃履,仰面而睡。

  傅望之顿时惊诧,拿着手里的鱼竿不知所措。

  若走,虽未亲口应允,但也实属不该;若留,老者一睡怕是临近垂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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