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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_古镛【完结】(102)

半晌,师姐抖动手中信笺,冷笑道:“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张幼玉道:“怎么?”

师姐将信笺递给张幼玉,道:“你瞅瞅。”

张幼玉展开看了,面色渐变,连笑带气,道:“这人准是个疯子!谁不知你自幼备选本门圣女,秘室静修多年,与外边从无往来?这人却称你为师姐,又说你名叫什么‘陈瑶’,岂不可笑?罗嗦一大堆青阳山事迹,说得煞有介事的,神龙门弟子李丹?却没听说过此人。”

“等等,”

霍氏一惊,问一旁的小荃道:“前阵子府中走丢的小道士,叫什么姓名?”

小荃闪着大眼儿:“是姓李,对了,好像就叫李丹!”

霍氏脸色一变,道:“你快去将齐管家唤来!”

齐管家来了,听几人一述,也是大惊:“哎呀,不错,那小道士是叫李丹,后来宗阳宫道士也说他来自神龙门!棋娘前一阵找得他好苦!却原来……这小道士莫非是神志失常了?故而走丢,现今又做些疯疯癫癫的事儿?”

张幼玉面色奇异,道:“竟真有此人,前阵子在贵府呆过?”

师姐沉吟道:“我想,他应该并未走远,且常常潜入府中的。”

两者都称她为“陈瑶”师姐显然认定昨夜所遇,便是这个写信的“李丹”

了,旁人却当她是泛泛推测之词,并未留意,霍氏问传信的下人:“这信是谁jiāo给你的?”

下人道:“便是那卖针线的姚货郎,他往常挑担子常从府前走过的。”

几人猜疑不定,齐管家道:“属下会尽快查明此事!”

估计他查也查不出什么。我从身后制住那货郎,赠金相托,又展露功法相胁,让他办这件事,他连我影子也没见着。

照我推想,如果昨夜师姐已找到渡劫石,她很快便会离府,若是没找到渡劫石,以她的身份,也不会在贾府多呆。

师姐如今功力奇高,没法将她暗暗劫走,她一回太乙门总坛,门深似海,要与师姐相见,想必更难。

我不愿失去在贾府与师姐难得的接触机会,昨夜,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陈瑶”时,似乎有所触动,那么,我提供给她更多的往事细节,她会作何反应呢?

书信是我亲笔手书,我那如被狂风chuī到的歪斜字体,往日的师姐常拿来笑话的,印象自深。那花押下龙爪暗记,更是师姐自己手创。在青阳山时,总臆想将来行道江湖,神龙门不可无自己的暗记,兰心慧质的师姐便设计了这一鳞半爪见真龙、简拙而又有意趣的龙爪之记。

其他或易忘失,常人对自己亲创的物事,却往往终生不忘。

见了这些,师姐是否能想起更多,并忆起我这个师弟呢?

若这些都不够,那么,我向霍锦儿请得符法,碾碎青阳残丹作汁,以它长期弥留的灵气供养符法所需灵力,而留下的这龙爪之记,将会时时出现在师姐的脑海中,无论醒时梦里,挥之不去,直到青阳丹汁灵气消逝。

──师姐,但愿你的记忆未被全然抹去,苍天可怜见,教你我有重逢之日!

将来的结果尚不能知,以目前看,师姐显然未被触动,但我一点的不后悔今日此行此举。

至少,我确知师姐遭太乙派动了手脚,前事尽忘,而我,已在师姐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更在信中与她约了一月后相见,想必师姐事后若有触动,届时定会设法赴会。

不管太乙派将会如何阻扰此事,也无法挡住我寻回师姐的决心!在这一个月中,我定要弄清师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设法救醒师姐!

我身坐如钟,面露微笑,头顶却盘旋着寒丝丝的凉气,心中激dàng起炽烈战意……

“大公子,该去换新服了!”

第六部 奇石秘qíng 第五十七章 奇石秘图

书僮贾定跑来催驾,我尚未告辞,厅外却有几人抬轿而至,张幼玉向霍氏辞行:“圣姑甚少出门,还望夫人多加照拂,幼玉有事,先行告辞了。”

霍氏笑道:“不多留两日吗?”

显然,双方早已打过招呼,霍氏此际仅为客套。

“不了,师门法严,误了归期,幼玉可受责不起,”

张幼玉说着,又转脸向我笑道:“不能喝大公子喜酒,甚憾,幼玉这里先向大公子道声恭喜!”

这个女子,我窥过她裙底chūn光,美色醉人,令人实难相忘,但有朝一日,她若成为我营救师姐的障碍,我也一样会毫不留qíng,对她下手!当下,微微笑道:“小可期盼与仙子再度相会!”

张幼玉点点头,唇边留着笑意,转身又朝霍氏、师姐微一倾身,行礼致别,方步出厅外,乘轿离府而去。

我回望了师姐一眼,也跟着书僮贾定出了厅,换上吉服,头戴礼冠,与贾府一众浩浩dàngdàng骑马朝陆府进发,东府几人也随驾同往。

将新娘迎归贾府时,府中人声鼎沸,四方来客毕集。鼓笙chuī瑟中,吉礼完毕,众宾欢宴,胱筹jiāo错,喧闹腾天,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异状发生。

喜宴过后,宾客渐散,往返送客之余,众人互相照面碰见,看似都舒了一口气。

毕竟另有内qíng,不能全当无事。全真道士、雀使门下、东府、陆府各方依旧留下部属于四处值守,贾似道则将余事jiāo由仆从料理,各方首脑悄然齐聚大厅。

我作为东府少主、贾府大公子,亦暂时抛开新郎身份,入厅议事。

大厅为适才成礼之所,犹张灯结彩,晴彩辉煌,不过,现下人去空dàng,显得格外安静,比之各处宴厅的酒气弥漫,杯盏凌乱,此处还算gān净整洁,众人忙乱了一回,至此方喘上一口气。

“怨憎会不会来了?”

想必人人心中此际都是这般疑问。

本来,众人作了最坏打算,有准备怨憎会或易容或胁迫,随宾客混入,在欢宴或吉礼时狞然发难,届时疏散人群、寻觅敌踪、歼灭敌首,各有分派,如今全然落空,虽是无事大吉,松了一口气,却也另有不安。

“我想,其中缘故,应是怨僧会也不愿累及无辜!”

吴七郎随接亲人众来到贾府,伴着放心不下这边事态的陆幽盟一道在厅,此时他见众人疑惑,神色黯然道:“家兄入盟怨憎会后我曾见过一回,那时,我责他为何入此邪异门派,他言道:‘何为邪何为正?弃身之人,世问善恶岂能拘我?’语毕,见我不安,他方叹了口气,又道:‘此番一见,或相逢无日,你我各自珍重吧,唉,你们外人又岂知怨憎会的兄弟姐妹,个个是重qíng重义的热血儿女?怨憎会恩怨果报,历历分明,行事自律,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人,比之当今许多名门正派恪守更严,论是非,讲正邪,大家可谓各有千秋,谁也指不着谁!’”

我听了,暗道:“怨僧会怨报‘孽主’满门,岂能说‘从未伤及与事无涉之人’?不过,在他们眼中,‘孽主’满门,皆非‘无涉’罢了,持见不同,评判则异。”

吴七郎言外之意,怨憎会未必便不会来了,但众人想当然地认为他们会乘乱行事,倒也不见得。

“如此说来,咱们还是大意不得──”

贾似道正沉吟道,却被外边走向厅来的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打断。

“启禀老爷,属下有事求见!”

厅外之人不敢擅入,在门外叫道。贾府中,其他下人仆从均自称“奴才”称“属下”的,只有齐管家、龚护院等少数几人,想必是他们其中之一。

贾似道抬首应道:“进来罢!”

推门进来的几个仆从,为首的果然是龚护院,他手捧礼匣急走几步,将握在手中的一轴卷帛递给贾似道。

贾似道一边接过,一边问道:“是何物事?”

“老爷请展开一看!”

贾似道狐疑地展开帛轴,龚护院却伸手将卷帛翻过,贾似道唬了一跳,手颤不停:“这……这……在何处发现的?”

众人齐投注目光看去,只见卷帛背面血淋淋两行大字:

夺妻恨,杀父仇!

昔日怨,今时报!

“嘿,”

贾似道颓身坐椅,涩声自嘲:“他们人没来,却送来了这个!”

“这恐怕便是‘示证’了!”

纪红书道:“这卷帛贾公可认得?”

贾似道一边摇着头,一边手中翻看,见了帛轴正面,贾似道眼儿大睁,挺身坐直,颤声道:“这……这是……难道是他?”

数人齐声问道:“却是何人?”

贾似道却先未答,问龚护院:“这帛画你是哪里寻见的?”

“属下领着几人整理宾客送来的物仪时,不防这礼匣盒盖未闭,下人不小心失手落地,掉出这卷帛画,属下捡起时发现有异,当即送来!”

“快去查一查,是何人所送!”

“老爷请看匣上写有名帖,是城东李家所送!”

“让人即刻去将李老爷请来一趟!”

“是,他刚离闲不久,应未走远,属下这就去将他追回!”

“等等!”

贾似道沉吟片刻,道:“或许与他无关,你需客客气气将他请驾一行。”

“属下明白!”

这时齐管家神色慌急地自厅外走来,贾似道身儿一颤:“怎么,又有事?”

“不,不是,”

齐管家举袖抹着胖脸上油油的汗,陪笑道:“属下听说这边有事,故此急忙赶来。”

贾似道点了点,面色凝重,抬眼见众人正望着他,叹道:“诸位,此事极为蹊跷,我绝没想到,仇家竟是……”

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方道:“竟是家母后嫁给的张石匠!”

“哦?”

富chūn子道:“他与你有何深仇?”

“按说也没有多大仇怨,”

贾似道皱眉道:“只不过……似道家业微成时,孝思难禁,让人暗暗将家母接回了临安。”

“夺人之妻,说的便是这个吗?”

东府中除了我与吴七郎,此刻只有京东人语在厅,他点头颔首道:“嗯,说起来的确有些理亏,但你接母来共富贵、享清福,也算出于孝母,不能说全然无因,按说,若仅如此,也不至于仇不共戴天呀!”

孝母?我暗下喷笑,满厅中除了贾似道自己,恐怕只有我知道贾似道是如何个“孝”母之法。

“似道为免张石匠纠缠不清,”

贾似道面色略有些不自在,道:“曾派人bī催石匠举家迁移,迁回原籍,不得上本府骚扰。”

“还有呢?”

雀使门下身边最为好奇的乌鸦硬是随众入厅,众人却于qíng面,也不便说他,他这时看上去倒有些幸灾乐祸,道:“还有吗,只gān了这点坏事,算不得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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