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所不知，”曹玺摇了摇头，说道，“别看他们，表面奉公守法，其实暗地里做的都是没本钱的买卖……就拿这个潘文学来说，和你们要找的黄膘李三，真名叫做李应试，都是和官府勾结，又与盗匪交往。名为马贩，实则马贼。……因此，和他们打交道，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顾炎武听了，也点头不已。只有黄宗羲，望着门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不大一会儿，潘文学安排完毕，料理了这里的事情，领着众人，出府向西，走了大约二里路，来到一处村子里。
在村头一户大户人家，众人见到了黄膘李三。他和潘文学截然不同，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脸横肉。身上肌肉，块块隆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力大无穷。众人来到的时候，他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举两把石锁。百十斤重的石锁，上下翻飞，如穿花一样，面色不变，气都不喘一口。
“李三哥——”潘文学一进门就冲他使了个眼色，说道，“这里有几位南方来的客人，说要来买马，我给你带来了。”
“是吗？”李应试瓮声瓮气地问着，扔下手中石锁，“砰”地一声，在地上砸了两个浅坑。然后，冷冷地看了一下众人，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来一个字：“请！”
进了客厅，坐下来后，李应试换了一件短襟小褂，脸色依旧阴沉着。不等众人说话，将目光继续扫向王夫之等三人，忽然问道：“你们几位，真是来买马的？我听说你们几个人，到处打听我，可有此事？”
“李三哥——”曹玺站了起来，朗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这次来找你，买马是假，打听一个人是真！”
“哈哈——”李应试一听，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对潘文学道：“兄弟，你听，他们居然打听人找到我头上来了……哈哈……真是好笑啊……”
“曹兄弟，这话你怎么不早说？”潘文学不满地看了一眼曹玺，埋怨道，“你们要找人，尽管问我，何必大老远跑这来一趟。”
“对不起，潘兄，我们要找的这个人，非同小可，非要亲自向李三哥请教才行——”曹玺转向李应试，正色说道：“请问李三哥，你在几年前，是不是在经过喀喇城的时候，救过一个女子？此人现在是不是还在你府上？此事关系重大，还请李三哥据实相告，不要隐瞒才好。”
“你们——？”李应试一听他提到“喀喇城”“女子”几个字，脸色顿时大变，似乎按捺不住，立刻就要拍案而起。但他却忍住了，只是冷笑数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事千真万确。我当日从关外贩马回来，经过喀喇城外，正好见到一个女子，从军营中逃出，昏死在山道上。是我将她救起，用车子载了回来。因为感谢我救命之恩，她甘愿做牛做马，铺床叠被。不过，她倒是个烈性女子，死活都不肯答应和我成就好事。所以，我就把她关了起来……我说了实话，你们是不是也亮明身份。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找她做什么？”
“实不相瞒——”曹玺说道，“这几位英雄，都是江南‘复社’的头领，做的是反清复明的大业。这次远道而来，是因为听说李三哥所救女子，正是当年‘复社’四大公子之一冒辟疆的爱妾，姓董，名小宛。不知道消息是否可靠，特来证实。不知道李三哥肯不肯带我们，去和她见上一面？如果传言有误，我们拍拍屁股就走。改日自当整备厚礼，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如果——”李应试目光炯炯，颇有凶恶之意，看了一下众人，问道，“如果真的是你们要找的人呢？你们准备怎么做？可有打算？”
“那就请李三哥开个价钱——”曹玺也不含糊，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你说出个数目来，我等绝不食言，如数奉上。皱一下眉头，也不算男子汉大丈夫！”
“好！”李应试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做了决定，站起身来，说道，“众位英雄之名，我李某人也有耳闻。你们都是正人君子，大英雄，大豪杰，我等鸡鸣狗盗之辈，自愧不如。复社兄弟，遍及天下。我如果漫天要价，以后数不清的麻烦缠身，我也难有清静之日。不过，再怎么说，她毕竟是我救回来的，供她吃穿、用度了几年，就这么白白被你们带走，我心下也不服。这样吧——”
他停了停，说道：“我有个主意。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说话做事，讲究一个痛快。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和你们打一个赌。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赢了我，我二话不说，和潘兄弟立即去关外三百里，永远不回到这里；如果你们输了，嘿嘿……”
“怎样？”曹玺少年气盛，问道，“李三哥要赌什么？我等输了，又便怎样？”
“我听人言，当朝开国之时，有一件镇国之宝，就是太祖皇帝手上的一柄‘龙泉剑’。这是皇家秘珍，咱们兄弟，是无福见到了；不过——”他刚说到这里，曹玺已经明白了，问道：“李三哥是想要我家那把‘七星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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