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了郑成功！”一队清兵，已经上岸，在冲天的火光中，向这边杀过来。
“大将军，你和陈兄弟先走——”旁边，甘辉和“虎痴”大吼着，也冲了过来。一阵砍杀，将众人杀退。陈近南和郑成功登上小船。再回首，却见甘辉和“虎痴”已经杀得上了瘾，光着上身，冲入清军人群中去。
“甘兄弟——”郑成功眼见大势已去，高声喊道，“不可恋战——”
但是已经晚了，眼见万箭齐发，甘辉和“虎痴”齐声惨叫。连同和他们作战的清兵，一同被船上的强弓硬驽，射成了刺猬。
“给我射，统统都射死，不放过一个人！”大船上，郎廷佐咬牙切齿，仿佛疯子一样。在呐喊声中，从南京城中，守卫的部队，也杀了出来，加入战团。
“甘兄弟！”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倚仗的甘辉头领，死在乱军中。郑成功大叫一声：“天亡我也！”口中鲜血狂喷，倒在小船的甲板之上……
一年过去了。
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风雨中。秋风秋雨，秋天的夜，凄凉而漫长。
坤宁宫中。病榻上，年轻貌美，然而面色苍白、瘦若枯柴的董鄂妃，已经进入最后的弥留之际，她就要死了。
一脸关切、焦急，坐在床榻边上的是顺治皇帝。已经二十三岁的他，因为纵欲过度，脸色苍白、憔悴，映出病态的虚弱。
“爱妃，快喝下这碗药——”他亲自端着一碗药，给董妃端到嘴边。董妃不忍拂拭他的好意，强忍着，将药喝下去。
“哇——”一声呕吐，药喝进去一碗，却吐出来半碗。药是黑色的，吐出来，却变成了红色。
“快，太医在哪里？”顺治大为着急，正要去叫太医，董妃已经拦住了他：“不，不……没用的……”
她艰难地说道：“圣上，请恕我不能陪你，要先走一步了……有件事情……”
“不，什么都不要说——”顺治皇帝打断了她，用手捂住她的嘴唇，“不许乱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这就给你去叫太医……”
“真的没有用——”董妃嘴角沁出一缕血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阎王叫人三更走，不能拖延到五更。我已经不行，熬不过今晚了……有件事情，在我死之前，一定要对你说明白……如果圣上真心喜欢我，就请让我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好吧——”眼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其事，顺治也只好答应了她，含泪说道，“爱妃，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还不明白么？说吧，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你的。”
“多谢圣上……”董妃先谢过了他，然后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你原来的董鄂妃，我是冒充的，我——”
“你不要说了——”顺治打断了她，说道，“这一点，从我几年前，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错，你不是董鄂妃，不是鄂硕的女儿，而是江南第一美女董小宛，是不是？”
“原来圣上早已知道了……”董小宛一听，吃惊非常，问道，“那么，圣上为什么不揭穿我，治我的欺君之罪呢？”
“我怎么舍得——”顺治说道，“像你这样倾城倾国的美女，是我平生所仅遇。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快乐。是你让我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全部的荣耀和骄傲，也让我懂得了对女人的尊重。我始终认为，能够认识你，得到你，是上苍对我的恩赐。我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处死你。这岂非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圣上怜香惜玉，小宛虽死，不能报万一，请圣上受我一拜！”董小宛强忍病痛，在榻上挣扎起来，拜了一拜，说道，“不过，圣上是万乘之躯，总该考虑自己的身体，不应该只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我又能怎么样呢？”顺治听了，一声长叹，说道，“我虽然已经亲政数年，名义上是一国之君，可是，天下还不一样是太后的天下？我真正能够做得了什么主，又怎么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件事情？只有女人，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安慰，也是唯一的知音。”
“瞧你说的，那么可怜——”董小宛说道，“天下之人，无不羡慕你这个少年天子，尊奉你，崇敬你！你却如此轻视自己，连皇帝的宝座，也不看在眼里。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皇帝宝座？”顺治摇头叹息道，“那不过是金丝鸟的笼子。在外人眼中，风光无比。可是，跟生命的洒脱与自由比较，我更愿意选择后者，做一个普通人。一个没有自己权力和意志的皇帝，还算什么皇帝？”
“所以，你对我那么爱怜？”董小宛轻轻叹息着，“只可惜，我命数已尽，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原谅我……”
一阵风吹来，红烛摇曳，灯火熄灭。外面敲过三更，已经是后半夜。
“这件贴身的衣服，跟随我多年，请圣上留作纪念——”董小宛挣扎着，去被窝中，将里面一件大红汗衫脱下来。又要来一把剪子，将自己的一把青丝，和十指上的葱玉般青翠的指甲剪下来。几样东西，一起交给顺治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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