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社会实行野蛮的人祭仪式呢?不是说人类是日益远离野蛮的吗?
表面的原因似乎是农业民族更关心土地的肥沃、作物的丰产,更需要鲜血浇灌。难道狩
猎民族和游牧民族能够容易地弄到动物的鲜血而农业民族只能用人类的性命吗?这些解释显
然荒谬。如果把人祭作为最高等级的敬献,如果要由此获得神赐的生命力。那么,这正好也
符合狩猎民族和游牧民族的需要,他们需要更多的猎物,也需要牧群更繁盛。至于说农业社
会不用家畜而用人献祭是因为拿不出动物,则太不合逻辑。
答案何在?
请想一下动物园饲养老虎的情形,要是一日三餐供应牛肉,天长日久就使得老虎温驯老
实,失去了生命活力。专家们建议经常投放活物,让老虎自己去追逐、撕咬、茹毛饮血,这
才能让老虎不失本性,永远是“老虎”而不是“大花猫”。
狩猎民族整天追杀搏斗,游牧民族剽悍勇武,只有农业民族安居乐业、温柔敦厚。进步
的生产、生活方式恰恰使得人的鲜活生命冲动大为衰减,素食消磨人的野性,所以文明史上
比比皆是野蛮的游牧良族征服文明的农业民族这类事实。那种退化到害怕血腥的民族,在竞
争、淘汰、进化的历史上,必定难以维持。农业民族最渴慕的是阳刚血性,他们的勇气需要
经常的刺激。
血,成了他们的文化激励机制!并不是他们的神灵偶像需要鲜血来增强能力,而是他们
自己需要经常地目睹和参与血淋淋的事件。正像本书一再强调的那样,文化是一种隐喻象征
的机制,作为文化的献祭仪式活动具有潜移默化的教育功能。杀人献神活动,除了隐含教人
服从、敬畏、认同等意义之外,主要是教人敢于战斗、敢于死亡,甚至还象征性地让人宣泄
杀人的欲望,获得替代的满足。这跟现代人从暴力影片中获取感官刺激本质相同,正像舰代
人会模仿暴力片中的行为从而导致刑事案件增多那样,玛雅人从定期举行的人祭活动场景中
也会学到不少对他们有用的东西。我们今天所担忧的影视凶杀镜头,倒正是古玛雅人希望看
到的。
说到社会内部紧张压力的宣泄,参与凶杀是一种办法。社会寻找一个“替罪羊”让群体
一道“过一把瘾”。中国西南佤族就有让全体男子放纵凶杀一条活牛的仪式,大家一哄而上
在几分钟内把条活牛生吞活剥吃个干净;西方人熟知的“酒神节”原型也是疯狂的撕碎活牛,
不过参与者换成是平日里受压抑的妇女。玛雅人给他们的“替罪羊”、“宣泄物”——活人牺
牲——戴上尖顶头饰,这是多么明显的暗示。中国十年浩劫中给受批斗的“一小撮”所带的
高帽,不就是尖顶的标志吗?这个尖顶高帽集中了集体疯狂的发泄。
玛雅人的血腥人祭还有更说明问题的例子:他们把戴着尖顶头饰的活人绑住双手做靶
子,姿式与十字架上受难的形象恰巧相同(见图8)。众人先围着牺牲跳舞,这个程序看来
很有必要。舞蹈动作能够激发情绪,能够使人亢奋起来,人祭活动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
们先用弓箭射击牺牲的阴部,假如懂得一点儿精神分析学派的人类学理论,那就对其潜意识
一目了然了。然后他们逐一向牺牲的胸部射箭,让每个人都经受一次血腥的训练。
所谓鲜血能使神灵获得强大生命力的说法,真是自欺欺人。究竟是谁想见一见鲜血,不
是很清楚吗?
有一种为玛雅血腥人祭仪式辩护的说法,认为古玛雅的古典时期几乎没有人祭,那时所
雕刻的温和形象体现了和平主义宗旨。人祭是后古典时期从墨西哥入侵的托尔特克人带入
的,因此公元10世纪之后,原本庄重的玛雅信仰变得卑琐了。考古学上证明了这一点,1
0世纪之前玛雅宗教并没有发
生变异,变化是野蛮的征服者造成的,尽管后来征服者与被征服者同化了。16世纪西
班牙人根据当时的传说,也记录这一点。
这让我们想到,玛雅人在其和平发展的古典时期黄金时代里,没有外部威胁,也就并不
需要尚勇尚武。10世纪以后频繁的战事,才促使他们感觉到“嗜血”的必要,才使他们非
要用血与火的洗礼来保证民族生存发展的竞争活力不可。。受玛雅文化影响很大的阿兹特克
人,有一绝妙的事例。他们甚至与邻近部族专门缔约,定期重开战端,不为别的,只为了捕
获俘虏用作人祭的牺牲。这真是形同儿戏!玛雅人的“儿戏”更加形式化,他们建造了许多
“篮球场”,用球赛的胜负决出人祭牺牲的对象。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民族生命力的强旺。于是,血,成了主题词;红,成为主色调。当
欧洲人初次见到这些印第安人时,竟把他们看成了红种人。虽说这些原属蒙古种的黄皮肤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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