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鹤道：“嗯？没有。”
他给秦致处理完伤口，撕了张湿巾擦了擦手，才又从包里拿出件衬衣给他。
肖云鹤道：“你没瞒着我什么吧？”
秦致认真地看着他，回答道：“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我不会瞒你。”秦致道。
肖云鹤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静了一会儿，才动手收拾好碘酒纱布等一应物事在秦致身边坐下。
卧室的门开着，让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挂在那里的绣着红衣女人背影的门帘。
肖云鹤道：“封鹤舟是什么人？”
秦致道：“我不知道，不过他在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乘坐过从云南昆明开往浙江温州的3179次列车，二十七号到终点站。他应该有能在同一个空间里无限次循环着已经发生过的事的能力，正因为如此我才能见到欧阳周敬和卢令，他手上带了一个有蛇式样的银镯子，应该也和颜家有什么关系。欧阳周敬是H大的教授，考古系，官方说明是死于一九八五年云南境内的火车侧翻事故，当时他随身携带着一本和西南地区民族传承有关的孤本资料，在事故发生后这本资料也随着他一起下落不明，当时和他一起去云南的就是卢令。救援队当时没有找到他和卢令的尸体，但在那起事故后他也再没出现过，是从最开始的失踪名单转移到最后的死亡名单上的。”
秦致将当年同舒良平往来的书信中，那些有关火车事故以及欧阳周敬的只言片语都从记忆里翻找出来：“那份孤本资料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就在那起事故前不久，河西走廊曾经出土过两万多枚汉简，那次出土文物的清理工作H大考古系也有人参与……也许有人发现了什么，不过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欧阳周敬选择去云南的契机，可能只是一个时间上的巧合也说不定，但有必要的话这件事应该能向H大相关人士求证。”
“欧阳周敬和卢令大难不死，后来出现了一个和颜心惠装束很像的人，但是从年纪上推断应该不是她，那个人穿着一双红色的绣鞋，有一个村长，他们还提到了族母，不过后来的事qíng我就不知道了。”
“族母？”肖云鹤问。
“有些少数民族地方文化里这么称呼他们的jīng神领袖，也可以说是一种权力的象征。有没有实权很难说，不过颜家的话……能让村长都说出‘通知族母’这种话来，那她的地位应该还凌驾于村长之上。西南地区深山老林里的jiāo通很不发达，所以很多地方直到现在都保留着一些层次分明的结构，甚至还使用着本民族传承下来的语言，更不要说八五年的时候了，那时候应该比现在还严重一些……但有的地方这种所谓的象征不过就是个摆设，打个比方，某些公司请的形象代言人，对外代表公司形象。”
“就像英国女王？”肖云鹤说。
“也可以这么说。”秦致莞尔，“历史还是政治？学得不错。”
肖云鹤很想说这是看新闻的功劳，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顺着秦致的思路继续下去：“既然有和颜心惠装束很像的人出现，那她很有可能就是颜家的人。颜家很有可能本身就是一个民族……欧阳周敬和卢令最值得注意的就是他们手中的资料，不然颜家不会对他们感兴趣。他们族内阶级分明，族母应该既是jīng神领袖也是实权领袖，再往下的才是村长，以及像是颜心惠那类地位的女人，之后是那些带着锦囊的，最后才是像……像颜若梅那样的容器。”
肖云鹤在提及到颜若梅的时候稍稍顿了顿，颜若梅是死在他们眼前的，肖云鹤虽然没有悲天悯人的习惯，但也没有无qíng冷血到会对那一幕无动于衷，更何况颜若梅还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缘故才牵扯进来，被颜慈打上了一个叛徒的标签然后惨死。颜若梅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放在山外就还是个在中学课堂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能考个好大学在书桌前埋头苦读的年纪，很单纯，也很腼腆，大约是从小根深蒂固的信仰让她很认真地对待和颜慈有关的事，从小开始被洗脑出一种盲目的追随，义无反顾到一种很可悲的地步。肖云鹤对颜若梅的感觉是觉得可惜，也很同qíng，但他不认为自己有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的能力。他对养蛊放蛊这方面知之甚少，哪怕他当时出手救下了颜若梅，颜若梅恐怕也不会因为这种在颜慈眼前的背叛而好过多少。
而颜若梅死前的那番话也并非是简单的哀鸣，她在听到颜慈说到颜默心之后陡然绝望下去的神qíng似乎也在昭示着什么。肖云鹤回想着颜若梅死前说过的话，她对颜慈提到颜默心的时候用了一个表示反问“难道”，她当时的样子就像是突然得知了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中包含着的信息远在她的意料之外，很有可能在此之前她根本就没朝那个方向想过，那只有可能是颜默心的死。
颜慈说颜默心是被外头来的男人糟蹋了之后疯了，杀了男人还有男人的孪生哥哥之后就自杀了。肖云鹤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梦里梦到的那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是不是颜默心，但她当时的样子确实很奇怪。从她的装束和上妆的举动来看她应该是准备出门参加些什么，宴会又或者是仪式，并且远处的确传来了奏乐的声音，可她出门之前却带上了匕首和那条在粉盒里的淡huáng色虫子。颜默心也是颜家人，她对养蛊不会陌生，那条淡huáng色的虫子应该就是她养的蛊，如果是随身带蛊是他们的习惯那还另说，可她却带上了匕首还藏了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去参加什么。
她带上匕首可能是为了防身自保，也可能是为了先发制人。
无论如何，一场鸿门宴。
颜慈既然隐瞒了颜默心之死的真相，那就意味着颜默心的死也是某种关键。
颜慈对颜若梅说起颜默心的时候用的是“你默心姑姑”这种称呼，如果不是敬称，颜若梅和颜默心确有姑侄关系，哪怕从年纪上来算颜默心死的时候颜若梅还没有出生，那她在心理上也会对颜默心有一种潜在的亲近感。颜若梅应该是从颜慈的话以及其他的细节里，推断出颜默心并非是颜慈口中的自杀，而且还怀疑到了颜慈身上，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用了一个“难道”，在表qíng里也显出绝望来——颜慈必然不会容许知道了这个秘密的自己再活下去。
而颜慈会隐瞒颜默心之死真相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多多少少都参与了颜默心的死，甚至她就是主谋。同室cao戈符合了秦致先前颜家内讧的猜想，如果颜慈和颜默心分别代表着颜家内部两种不同的势力，而和夜睿和颜回生有关系的是颜慈的那一支，对付他们的也是颜慈的那一支，那颜家的另外一支就会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考虑，为了保存实力渔翁得利，所以在暗中对他们施以援手，提供了一些对“颜慈的颜家”不利的消息，比如说那个引他们到义庄的神秘女人的出现，还有对秦致透露出欧阳周敬和卢令消息的封鹤舟。
只不过卢令……他身上那种夜睿手下的气息仍然很难解释，如果卢令当年是被颜慈带走那他如今应该跟夜睿是一路，怎么说也不会通过他引出封鹤舟这条线来。
肖云鹤把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和之后的推测都跟秦致说了，秦致想了一下，跟他说的却是联系乔源，让他想办法通过警方这条线去查查欧阳周敬卢令还有欧阳陵封鹤舟这些人的底。
所有的推断毕竟还只是猜测，他们需要一些客观的东西来证明其中的联系。
肖云鹤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半夜两点半，就算现在是放假时段也不能保证乔源这个时候还醒着，就从拨号页面改换到编辑页面，发了条短信出去。
幸亏这种深山老林里还有手机信号……肖云鹤看着发送成功的字样想。
秦致也拿出手机来给小伍发了条短信，大概是出于学科专业因素的惺惺相惜，乔源和小伍在认识之后平日里的私jiāo还算不错，再加上自己这个“家属”时不时地有一些技术上的需要，警方某些数据库的口令乔源也就在小伍那儿做了备份，权当做应急。不过秦致给小伍发短信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其他的事，一是想让他明天白天回家找找自己当初和舒良平之间的书信，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消息是自己遗漏的，二就是和玄珏有关的事。
提前做好准备……总能避免有朝一日被bī到退无可退的境地。
不过这件事，秦致暂时还不打算和肖云鹤说。
当然，如果qíng况真是像他们所想的那样，颜慈颜心惠同夜睿颜回生是一路，已死的颜默心以及后来的封鹤舟是一路，那就是夜睿通过颜回生利用了颜慈，而封鹤舟他们发现了这种关系之后就想通过他们两个对颜慈有所打击，结局怎么样都好，这实在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不过颜家内部既然还有另外一股势力在，那颜慈没理由察觉不到，那她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这个？
秦致不敢肯定，不过颜默心的存在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很意外的，乔源在这个时间居然还没睡，在收到肖云鹤的短信之后立刻就把电话打了回来。
“帮我查查这几个人……对，欧阳陵应该是欧阳周敬的女儿，他们父女二人和卢令都是H大的人，如果可以的话通过H大联系一下欧阳陵的母亲，让她随便说说和丈夫女儿有关的事，主要是和欧阳周敬有关的消息。”肖云鹤说，“还有封鹤舟，八五年的时候他曾经坐过从云南昆明开往浙江温州的3179次列车，麻烦了。”
肖云鹤挂断了电话。
秦致道：“我们出去看看。”
两个人掀开有着红衣女人背影的门帘，肖云鹤道：“你说她会不会是颜默心？如果颜默心的死真和颜慈有关的话，那她们又把颜默心挂着当门帘gān什么。”
“可能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为什么。”秦致扣好外套的扣子，两个人下楼，按照原路从颜默心的竹楼返回到他们最先进入村子的地方。
整个白竺村变得空空dàngdàng，连原本那种诡异的人气都不见了。
秦致和肖云鹤找到村内最大的一幢竹楼，沿着楼梯走上去。
门锁并不难开，从屋内的装潢摆设和所处位置来看，无疑就是村内地位最尊的村长颜慈的住所。
颜慈住所的前厅里从梁上垂下很多暗色的丝幔，布置的如同灵堂一般。
丝幔后方的案台正中供奉着一个一尺来高的檀木牌位，上面一笔遒劲的大字，仿佛字字泣血般的写着“德溪廖家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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