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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婴_那多【完结】(6)



    转回来再按响门铃,依然没动静。我原路走回去,在这大唐村旁边有个古镇,叫“千灯”,可以去逛逛打发时间。

    经过择菜老妪的时候,她正拿眼看我。我停了脚步,也许可以和他聊聊。

    “能和您聊会儿吗?”

    “好啊,好啊。”老太太手里不停,冲我点点头。老人总是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为什么您刚才说huáng织家晦气呢?”我问。

    “呦!”老太太停了手,摇着头,“她很邪的。”

    “很邪,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转头看了一眼,那正是huáng织家的方向。只这一眼,我的确觉得,她是真的怕。

    可她在怕什么呢?

    “huáng织这女娃,我看着她长大的。”老太太开始说huáng织的故事。

    huáng织管huáng老头叫爸。huáng老头是大唐村的老光棍,老来领养了这么个孤女。人都说养儿防老,huáng老头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

    huáng织领来的时候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懂事得很,没过几年,就开始帮huáng老头打下手。huáng老头是个渔户,那时流过大唐村的小河道里鱼还不少,每天把小船撑出去转上几个小时,网个十几二十尾鱼并不难。说起来huáng织也算打小风chuī雨淋,但有些人天生晒不黑,不知会气死多少猛擦防晒霜的城市女孩。

    还没等到真的老得不能动,huáng老头一次大风天出去打渔,被刮翻了小船,huáng织游上了岸,回头一看不见他爹。水上走了一辈子,这回却被水糙缠了脚,等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这年huáng织十六岁。

    但只是这样的意外,谁都不能说huáng织晦气。

    过不多久,huáng织就嫁给了周国栋,大概一年以后,她还怀着周纤纤的时候,周国栋的父亲就因病去世。

    这时村里人仍然没觉得什么,反而因为周国栋酗酒,喝醉了就打huáng织,没少劝他对媳妇好一点。这么一个女孩子嫁过来,自己家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在附加没地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qíng。

    周纤纤出声还没满三岁,她的奶奶,周国栋的娘就失踪了。那天家里人都下地gān活,到下午日头毒,周国栋就让娘回家歇着,照顾小娃娃。结果日落回家,就只见周纤纤一个人。等到夜里还不见老人踪影,两人报了警。警察查了很久,还在附近张贴了寻人告示,但到今天也没得到老人的消息。

    就此,关于huáng织八字太硬克人的传言便悄悄流传了起来。等到huáng织肚子再次大了起来,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周国栋也诡异地失踪了。据huáng织对警察说,那晚周国栋又喝醉了酒,把她一顿好打。挨完了huáng织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过了半小时她从厕所里出来,却怎么找都不见周国栋的身影。她以为老公又出去喝酒或打麻将了,可直到第二天傍晚都不见人。当然警察也怀疑过huáng织,可不论是失踪和是谋杀嫌疑,都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成了个无头案。只是在这之后,村里人酒很少和她家来往,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在医院采访时huáng织对我说她丈夫“没了”,我还以为是死了,不料真的是“没了”。

    可未曾想事qíng还没就此了结,周纤纤又失踪了。

    “什么?周纤纤真的失踪了?”听她讲到这里,我吃惊地问。

    “失踪啦,这一家子,现在就剩下huáng织一个人了。”老太太说着又往huáng织家方向瞥了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qíng?”

    “总有两三个月了吧,huáng织脑子出了问题,也不太管女儿,能知道买菜做饭酒不错了。她家小孩子整天野在外面,和陌生人混在一起,要我说,早该被人骗走了。:老太太说着眯起眼睛。

    “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是没见过。”

    “那小姑娘是走失了,还是真被人拐走了?”

    “谁知道?不知道,那个小娃,不见了也好。”老太太叹了口气。

    我愣了一下,似乎觉得眼前的老妪并不是在为周纤纤的失踪而唏嘘,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位看起来还挺和善的老人,为什么会说出“不见了也好”这样过分的话?这甚至有点恶毒了。

    注意到我的诧异,老人却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反而接着说:“村子里没人愿意抱这小娃,我看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亲近不得的。”

    “啊?”

    “你是没见过,小小年纪,不哭不笑不说话,一双眼睛yīn冷yīn冷,看你一眼后脊梁都凉半天。”说道周纤纤的时候,老人的表qíng颇不自然,竟然心里对这孩子的芥蒂要更超过她母亲。我很不以为然,其实我是见过周纤纤的,三年前她酒不爱说话,是个内向的孩子。家里接连出事,对小孩当然会产生影响,开朗的孩子也会变内向,而内向的就会变孤僻。再加上一个被同村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母亲,周纤纤被乡邻不待见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这村人也太迷信了点,孤儿寡母生活真是不容易。

    我为什么不早点来这里看一看?我暗暗自责。

    “那警察怎么说,有什么线索吗?”

    “反正是还没找到,她娘说话又颠三倒四的,怎么个找法?”

    从老太太的回答和神qíng,我有点明白了。失踪女孩的唯一亲人是个jīng神病患者,而可能提供线索的同村人,如果都能和这老太太一样对周纤纤又成见,自然不会主动配合。再加上这家又屡发无头失踪案的前科,恐怕这宗案子也要成为新的无头案,无人愿意再这上面多花心思了。

    算一算,大概huáng织再女儿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写信向我求助了。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我再一次问自己。

    要是大学毕业刚成为记者那会儿,恐怕就算是个jīng神病患者的来信,我也会想方设法求证一番,哪怕是打电话到当地的派出所求证一下。可现在…………

    我摇了摇头,把一些想法驱逐出脑袋。不论怎样,我要尽我所能找到周纤纤。

    “我看你面相不错,有心回来和我说话,才和你讲的。别去她家,听我的没错。”老太太说。

    “其实是因为她家里没人,我才这么快回来的。”我笑了。

    “她没在家里?不可能!”老太太肯定地说。

    “真没在,我按了好几次了铃。”

    “不会呀,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的,买菜也不能这时候还不回来啊。再说,我一早就坐在这儿,除了中午吃饭那一会儿,没见她走过呀。”老太太说着停下手里的活,想了想,把盆往旁边一挪,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她说。

    老太太个子高不过我肩膀,年纪这么大了,腿脚却很利索,居然走得并不慢。

    “你来找huáng织是啥事啊?”老太太这时候才想起问我的来意。

    “我是上海晨星报社的记者,她……”

    我话才说了一半,老太太就啊的一声打断说:“原来她那些信酒是寄给你的呀。没想到你还真会来看她。我们都讲,一个大记者有多忙啊,整天要关心国计民生,哪有心思理一个疯女人。哎,说起来huáng织这个女娃,从小也是我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没少给她讲故事,没想到……”老太太来了jīng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我有点脸红。再新闻日渐娱乐化的今天,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乡村老妪,才会对记者报有如此高的敬意吧。想来huáng织的信多半是jiāo给同村人代为寄出的,所以她都给哪些人寄信,再村里已经成为公开的谈资了吧。

    村里人毕竟还能保持起码的相互照应,哪怕老太太再迷信,所说huáng织反常地不在家,也要来瞧一瞧。

    转眼就走到了huáng织家的门前,我站到门口又按响了门铃,还是没一点动静。

    “到后面去看看。”

    我跟着老太太走到后门处。

    “你推推门看。”老太太对我说。

    “推门?”门关着呀,我诧异地朝老太太看了一眼,她肯定地向我点点头。

    我伸手推了一下,门往里微微一缩。

    “用点力气。”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手上用了劲,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竟然被我推开了。

    “她家后门的锁坏了很久,卡不死,一直都没钱换个新的。好在我们村没歹人,她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我进去吗?私入民宅,这可是犯法的。

    “愣啥?帮着进去瞧瞧有什么事没。我可不进,不过看你的模样,是不信那个的。”老太太笑得很jīng明。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玻璃窗上都蒙了灰,有不少时没擦过了,透光xing不好,再加上现在时近傍晚,阳光早没了活力,我一走进huáng家,竟然略有灰暗yīn冷的感觉。

    这应该是个储物间,再角落里堆了些破烂木板和报纸,别无他物。经过的时候我留神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报纸酒是《晨星报》。

    前厅依然空空dàngdàng,比储物间稍多了几样东西:长条的木椅,一个小方桌,两个木箱,一个瘸了腿用转头垫起的柜子,上面摆了个十四英寸的电视机——如今都市里收破烂的都没兴趣的古旧货色。

    另一侧是厨房,灶台旁有几个锅子,其中一个还打着补丁,单门冰箱上的漆也开始剥落,侧面和后背上锈迹斑斑,每一件东西都显示处主人家的窘迫。

    外面的老太太显然有些担心huáng织会出事,不过在一楼这么粗粗看来,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多卡了冰箱几眼。在这样的环境中,冰箱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有很多想法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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