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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上的女尸_[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完结】(15)

  “从某些方面看相当明显。”雷蒙德说,“他参照了法国的别墅样式,你不这样认为吗?那些阁楼似乎能证明这一点。接着不幸的是,他似乎又去了东方。泰姬陵的建筑风格在此也有所体现。我更喜欢那摩尔式的侧厅。”他又补充道:“某些地方还带有威尼斯宫殿的痕迹。”

  “很奇怪他怎么通过一个建筑把这些思想传递出来的呢?”

  雷蒙德耸了耸肩。

  “我想这不难。”他说,“可能事后那个建筑师从中捞了足够他一生花销的一大笔钱,而可怜的老格林肖却破了产。”

  “我们能从另一个角度看看这座房子吗?”霍勒斯问道,“我们是不是有点私入民宅的味道!”

  “我们就是私入民宅。”雷蒙德说,“但我认为没什么。”

  他向屋角走去,霍勒斯急忙快步跟上。

  “但谁住这儿呢?上帝,孤儿还是度假的游客?这不可能是个学校,既没有cao场也没有生气勃勃的氛围。”

  “哦,一个叫格林肖的还住在这儿。”雷蒙德在他前面说道,“这幢房子并没有倒塌。老格林肖留给了他儿子。他儿子是个吝啬鬼,住在这幢房子的一个角落里,一便士都舍不得花,可能他就是没有钱可花。他的女儿现在住在这儿。古怪的老处女……”雷蒙德没有在意自己说什么,倒是暗自为能把格林肖的蠢物当做一个取悦客人的笑料而自鸣得意呢。这些文学批评家总是宣称渴望到乡下度周未,但一到乡下又觉得乡下太枯燥。明天就要出星期日的报纸,雷蒙德·韦斯特暗喜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丰富了霍勒斯·宾德勒的怪物收藏,他又有了报道的好材料。

  他们转过屋角来到一块被废弃的糙坪上。糙坪的一角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假山,霍勒斯一眼看到山脚下的一尊雕像。”看到了吗?”他兴奋地抓住雷蒙德的胳膊。

  “天啊!”他惊叹道,“你看到她穿着什么吗?印花裙。就像一个女佣——那时候的女佣。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就是我还是个小孩子时,住在乡下的那种别墅里,早晨一个真正穿着印花裙戴着花帽,走进来叫你起chuáng时带动花裙沙沙作响的女佣。真的,老伙计……一顶帽子,平纹细布做的,还带着飘带。一个真正的女佣。她拿进来一大铜壶的热水。啊!

  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

  穿着花裙的雕像突然动了起来,手里拿着毛巾,转向他们。雕像看起来栩栩如生。蓬乱的铁灰色头发披在她肩上,那顶糙帽就像把意大利马戴的帽子硬塞到她的头上似的。

  艳丽的印花布裙一直垂到脚踝。那张饱经风霜、模糊的脸上一对狡黠的眼睛在审视着他们。

  “格林肖小姐,我们为贸然闯入您的住处感到很抱歉。”

  雷蒙德·韦斯特边说边向她走去,“这是和我一起来的霍勒斯·宾德勒先生……”霍勒斯摘下帽子很有风度地向她微微欠了欠身。

  “我对历史古迹非常感兴趣。这是一座建造jīng良、完好无损的建筑。”

  雷蒙德·韦斯特带着作家特有的优越感轻松、自信他说。

  格林肖小姐抬头看了看他身后庞大豪华的建筑。

  “是幢漂亮的房子。”她颇为欣赏地说,“我祖父建的……当然那时我还没出生呢。据说他那时曾说过他要盖一幢震惊全国的房子。”

  “让我说他的确震惊了世人,嬷嬷。”霍勒斯·宾德勒说。

  “宾德勒先生是著名的文学批评家。”雷蒙德·韦斯特补充道。

  格林肖小姐显然对文学批评家并不很看重,似乎没听到雷蒙德说什么。

  “我想,”格林肖小姐当然是说这幢房子,“这证明我祖父是个天才。那些傻瓜们问我为什么不卖掉它住到公寓里。

  我住到公寓里去gān什么呢?这是我的家,我就住在家里。”格林肖小姐颇为自豪。“我一直住在这儿。”这不觉勾起她对往日的回忆,“那时父亲有我们姐妹三个孩子。劳拉嫁给了副牧师,父亲气得没有给她一分钱。他认为教士不诸世故。不久她就死了,当时还怀着孩子,未出世的孩子也死了。内蒂跟一个骑术教练私奔了,父亲当然也把她排除在遗嘱继承人之外。那个小伙子叫亨利·弗莱彻,长得是一表人才,但不是什么好人。内蒂跟他并不幸福。她也没活多久。他们有个儿子,他有时给我来几封信,但说到底他不是格林肖家族的一员。我是最后的格林肖人。”她骄做地端起她那已弯曲的双眉,整理她那jīng巧的糙帽角,然后,转过身来厉声说道:“克雷斯韦尔太太,怎么回事?”

  从房子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和格林肖小姐一般高,但两人的穿着却有着戏剧化的不同。克雷斯韦尔大大衣着夸张华丽,只见她头戴一顶cha着蓝羽毛的帽子,长长的羽毛刻意地打了几个弯儿,像一座塔似的耸立在蓝天之下。她这身装扮就像一个为去参加化妆舞会而jīng心梳妆的法国女侯爵。

  但不难看出她已人到中年了,应该穿那种相应华贵庄重的黑绸裙,但实际上却是闪着刺眼亮光的低廉的人造丝黑裙。

  尽管她身材并不高大,但胸部丰满挺拔,声音出奇地低沉,用同华丽。只是发尾音“h”时有些许的笨拙,并带出夸张的送气音,这使人想到也许年轻时她为发这个音着实下了番功夫。

  “鱼,夫人。”克雷斯韦尔大太说,“鳍鱼条还没到,我让艾尔弗雷德去催催,他不去。”

  出人意料地,格林肖小姐格格地笑了起来。

  “他拒绝了?”

  “夫人,艾尔弗雷德是最不顺从的下人。”

  格林肖小姐举起两个沾着泥土的手指放到唇边,突然发出震耳yù聋的尖厉口哨声,同时大叫道:“艾尔弗雷德,艾尔弗雷德,过来。”

  立刻从房子的一角闪出一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铁锹,鲁莽中透着英浚他走到跟前,明目张胆地向克雷斯韦尔大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小姐,您叫我?”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是的,艾尔弗雷德。我听说您不想出去把鱼弄来,怎么回事,嗯?”

  他毫不迟疑他说:

  “小姐,如果您想吃鱼,我就去。您只管吩咐。”

  “我晚餐需要鱼。”

  “好的,小姐,我马上去。”

  他又目空一切地扫了克雷斯韦尔大大一眼,克雷斯韦尔大太一阵面红耳赤,小声说道:“岂有此理!太不像话啦!”

  “哎,还有,”格林肖小姐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们还有几个陌生的来访者,不是吗,克雷斯韦尔太太?”

  克雷斯韦尔不解地看看她。

  “对不起,小姐,您是说……”

  “你知道的,”格林肖小姐点点头说,“遗嘱的受益人不能做遗嘱的签署人,不是吗?”她转向雷蒙德·韦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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