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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罪前传:第七个读者_雷米【完结】(19)

  把她绑在旗杆上,是想让所有人注意到他的残忍与睿智吧,就好像艺术家希望自己的作品摆在展厅里最显眼的地方。

  宋博的死,应该是个意外,可是对于凶手来讲,更像是一个惊喜,还有什么死法比从天而降的冰凌瞬间毙命更让人感到诡异和惊叹呢?比起旗杆上的贾飞飞,他应该更希望人们看到跪伏在体育场外,脖子上cha着冰凌的宋博吧。

  至于陈希,当着3000多个观众的面,砍下她的头颅,然后从容逃走。

  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完美谋杀,不留痕迹,然后在一旁欣赏观众的恐惧与逃亡,警察的慌乱与困惑。

  《恶魔的盛宴》。那晚的话剧,是他一个人的表演,他的盛宴。

  聪明。谨慎。qiáng壮。残忍。傲慢。喜欢戏剧xing的生活。

  更重要的,他的心里埋藏着深深的——仇恨。

  那是什么样的仇恨?

  什么样的仇恨,需要用杀戮去平息?

  什么样的仇恨,需要五条xing命去偿还?

  什么样的仇恨,能够让他甘愿jiāo出灵魂?

  什么样的仇恨,可以激发他如此残忍的灵感?

  凶手,男xing,身体qiáng健,有着无比智慧的大脑,xingqíng谨慎、残忍、内向,渴望与众不同的经历与遭遇。

  而且,他就在我的身边。

  “你是说,凶手就是这个学校的人,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你认识的人?”

  邢至森和方木坐在校园里的一个小饭店里,面前的饭菜早已凉透了。邢至森透过香烟的烟雾看着方木。

  “是的。”

  “为什么?”

  “第一,能够在厕所里杀死周军的人,一定是一个熟悉他的生活习惯的人,在宿舍楼里下手有很大的风险,弄不好会被其他人撞见,而周军有在深夜大解的习惯,那个时候大家都应该睡觉了,所以他一定了解周军。第二,刘伟丽是在复印室里被骗到天台,然后被凶手推下楼摔死,那么他一定知道刘伟丽当晚需要加班,而且刘伟丽不可能被一个陌生人在深夜带到天台上。第三,陈希被杀死在舞台上,而且杀人手法与剧qíng一致,这说明凶手一定事先知道剧qíng的发展,他应该至少看过彩排。所以,他一定是这个学校的人。”

  邢至森默不作声的吐着烟圈。方木的分析与他的推断基本一致。他看着小饭店里进进出出的大学生,衣着或华贵或朴素,脸上却都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他想象不出他们中的一个会有如此残忍的xing格,如此谨密的心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仇恨。”方木想了想,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仇恨?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会有什么样的仇恨?

  “仇恨并不都是杀父之仇或者夺妻之恨之类。”方木仿佛看透了邢至森的心思,“仇恨往往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滋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玩笑话,都可能是仇恨的源头,当一个人感到受了伤害,他就有理由仇恨。就像你那天的一个微笑,就让我想当场掐死你。”

  邢至森看着方木,他在这个男孩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初次见面时的紧张和与年龄相称的单纯。他的眼神沧桑、落寞,带着深深的倦意却又炯炯有神。

  “你仇恨过谁么?”

  “恨过。”方木低声说,“高中时欺负我的高年级学生;抓住我作弊的老师;出言不逊的售票员。”他长出一口气,“可那些都是转瞬即逝的仇恨,我现在最恨的,只有他。”

  方木抬起头看着邢至森的眼睛,“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如果你抓住他,请让我……”

  “让你gān什么?”

  方木没有作声,摇了摇头。

  方木来到门前冷清的俱乐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走了进去。

  二楼的走廊里空空dàngdàng,方木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他站在靠近楼梯的地方。

  吴涵就是在这里被凶手打倒的吧。

  他用右手在空气中挥动了一下,击打着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物体。

  吴涵脑后的伤口基本上与肩膀垂直,凶手大概是在吴涵正后方用木棍击中了他的头部。

  那他的习惯手应该是右手。

  没错,那天凶手双手举起斧头的时候,也能看出他的发力手是右手。

  方木一动不动的站着,似乎想感受几天前,那个挥舞木棍的人在空气中残留的每一丝气息。

  四周安静无比,偶尔听见风从窗户的fèng隙中chuī入的声音。卫生间的水龙头滴答作响。

  良久,他有点沮丧的走下楼梯。

  走到楼下大厅的时候,方木发现剧场内坐着一个人。

  方木屏住呼吸,悄悄的走进剧场,慢慢向那个人靠近。

  剧场里光线很暗,那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眼望着舞台。

  方木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剧场里的光线,那个人的后脑贴着纱布。

  是吴涵。

  方木呼出一口气,脚步也不再刻意放轻。

  他走到吴涵身边坐下。吴涵显然注意到了方木,可是他并不转头,仍然盯着舞台,动也不动。

  舞台上空空如也,曾经作为布景的各种装饰彩带黯然无光的垂着,地板被糙糙擦洗过,仍然能看见暗红的血迹和用粉笔勾勒出的头颅和斧头的位置。

  吴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

  方木无语。

  吴涵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方木沉默了一会说:“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吴涵重新看着舞台,“可是……陈希是个好女孩。”

  “别再说了!”方木的声音变得嘶哑。

  吴涵听话的闭上嘴。

  两个人在越来越黑的剧场里沉默地并肩坐着,直到四周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彻底包围。

  “走吧。”方木站起身来。

  吴涵拎起书包。方木摸索着探出脚,手臂却被吴涵一把抓住。

  黑暗中,吴涵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方木,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抓住他!”

  第十六章 子夜之歌

  陈希死后的第二天,学校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

  短短一个学期之内,五个学生被杀,元旦那天晚上,从俱乐部逃出的学生中,被踩伤和玻璃划伤的学生也有一百多个。

  已经没有人安心读书了,家住本市的学生几乎全回了家,留在校园里的外地学生也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雪片一样的举报信塞满了校长的信箱,一夜之间,好像全校的人都是凶手。每天教师们面对空了一半的教室苦笑,有的gān脆就不来上课了。

  会议的最后决议是:关闭学校。

  决议在省教委那里遭到了否决。主管教育的副省长狠狠地批了校长一顿,还举了若gān诸如抗战时期浙江大学冒着日军的轰炸坚持办学的例子。

  校长唯有苦笑。他没说自己那个要是再死人就跳楼的承诺。

  楼,当然不会跳,这个学期,还要坚持下去。

  好在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假了。

  老天保佑,千万不要再死人了。

  期末仍然需要考试的消息反而让师大的学生们平静下来。对于这个学校里的大多数人来讲,期末考试不及格的威胁要比被那个连环杀手gān掉的风险现实得多。自习室里重新挤满了人,学校的教学秩序开始慢慢恢复。就像每一个学期末那样,每个人都嘴里念念有词的奔波于教室和寝室之间。一切平淡如初。

  没有再去注意那5个空空的座位。

  只有一个人除外。

  每天,方木和其他人一样,拿着水杯和书包来到教室,11点半去吃午饭,5点去吃晚饭,10点钟归寝,尽管妈妈一再要求他回家住,他还是以考试复习为由住在了学校。

  他常常长时间的盯住一个人看,直到那个人发觉,然后或惊恐或恼怒的用目光和语言表示不满的时候,他才会重新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书本。随后,又把目光投向下一个人。

  他穿梭于各个自习室,图书馆的阅览室,食堂,不厌其烦的盯住每一个在他视线范围内的人。揣测他们的xing格,身份,生活习惯,爱好。

  疲倦的时候,他就到行政楼的24楼、体育场去坐坐,晚上会在毫无便意的qíng况下,蹲在宿舍楼三楼西侧的厕所的第一个蹲位。只是,再没有去过俱乐部。

  你到底是谁?

  方木常常在夜里大睁着双眼盯着上铺的chuáng板,睡意和那个问题的答案一样,没有归宿。

  黑暗中的一切都仿佛被赋予白天不曾察觉的生命。在每个人梦呓呢喃的时候,它们在窃窃私语。

  风chuī过树杈gān燥、枯裂的声音。

  积雪簌簌落地的声音。

  夜行者孤独的汽笛声。

  水房里老鼠啃啮食物的声音。

  走廊里踢踢沓沓的拖鞋声。

  如果你们看见了,告诉我,他是谁?

  王建来找方木。

  王建出乎意料的没有在教室苦读,当他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出现的时候,方木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嗨。”王建有点生硬的打招呼。

  方木面无表qíng的坐在桌前,点了点头。

  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晚饭的时候,方木被一个体育系的学生打了,原因是方木盯着他看了整整20分钟(他有着粗壮的上肢)。当方木嘴角流着血,满身米饭和菜汤站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说话,只是擦gān净眼镜,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坐在桌子前,把饭盆里剩下的饭菜一口口咽下。

  xing格冲动,粗鲁,头脑简单,而且,在谈恋爱。

  不是他。

  那个体育系的学生被方木的无动于衷搞懵了,呆呆的站了很久,才拎着印有hello kitty的饭盆袋走了。

  他等到宿舍里的人都去上自习了,才回到宿舍。他不想被他们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不是怕丢人,而是不习惯他们同qíng的目光和义愤填膺的言语。

  王建小心地看看方木仍然青肿的嘴角,假装在方木的chuáng上拿了几本书,随便翻了翻。

  见方木不说话,他坐在桌前,拿出一盒烟,自己叼上一只,又抽出一只递给方木。

  方木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王建忙给他点上。

  两个人沉默的在桌前喷云吐雾。一支烟吸完,王建尴尬的咳咳嗓子。

  “方木,你,你还好么?”

  方木抬起头,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王建的脸红了。他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飞快的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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