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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虫_[日]宫部美雪【完结】(53)

  「先前也对大爷说过,他是冈引中的败类。我们……」

  若能借此一举令仁平失足,便是大功一件了。不等他说完,平四郎笑了。

  「原来如此,那就万事拜托了。」

  当天晚上,平四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地点是阿德的卤菜铺。锅子在店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平四郎最爱的芋头、蒟蒻已让汤头和酱油卤透,看起来好吃极了。

  然而,梦中的平四郎并没有偷吃。那不是偷吃的时候。平四郎从高处望着梦里的自己。因此这虽是梦,但确实闻得到阿德卤菜的味道,也感觉得到锅子冒出来的热气。

  阿德不在店里,也不见久米的身影。静得出奇。

  平四郎打开通往后面狭小起居间的格子门,发出喀啦声。

  只见阿德死去的丈夫端端正正地坐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叫加吉,记得是加吉没错。

  加吉很瘦,身上穿着洗白了的浴衣,但领口敞开,瘦骨嶙岣的胸口整个露了出来,甚至可以根根细数他的肋骨。他端坐在一直铺在那里的薄铺盖上,不知为何频频向平四郎低头行礼。

  「喂,加吉,你不能起来,得躺着才行。你是病人,不躺好会挨阿德骂的。」

  虽然在梦中如此劝他,但做着这个梦的平四郎自己,却想着我没见过加吉,可不认得加吉的长相。

  然而一回神,加吉已不见了。起居间里满是鲜血,太助的尸体便倒在那里,面朝上,胸膛和颈项上刀伤历历。

  「太助怎么会死在阿德家里?这不是很奇怪吗。」

  心里虽想着没法子,这是做梦,平四郎仍着手收拾太助的尸身。放着不管,阿德生意就甭做了。他脱了鞋,进了起居间,抓住太助摊在起了毛的榻榻米上的手,把他抬起来。

  一抬,太助冷不防爬了起来,双手要抓平四郎。太助的眼睛望着另一个方向,嘴巴无力地大张,舌头掉了出来。

  平四郎哇的一声逃出来。太助的手缠了上来,他拼命甩开。但甩了又甩,死人那冰冷软胀的指头仍抓住平四郎的手臂和肩膀,怎么都不肯放手。

  「你早就已经死了,不要乱动!」

  平四郎大叫着弹起身来。这回,换另一个人「呀」的叫了,碰咚一声翻了过去。平四郎在铺盖上坐起,胸口起伏不定猛喘气,一面环视周遭。

  只见弓之助趴在铺盖的另一侧。

  「你这是干嘛?」

  弓之助仍趴着,发出「唔唔」呻吟。嘴里一面叫痛,好不容易才揉着头爬起来。

  「姨爹还问呢!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哪里过分?」

  平四郎伸手擦掉脸上的汗。天已大亮,炎炎日光照在格子门上,小院子已听不到鸟叫声。显然是狠狠睡过头了。

  「姨爹被梦魇住了,我是来叫醒姨爹的。」

  「被梦魇住了?我吗?」

  「是的。简直像妖怪猛兽一样。」弓之助恨恨地将嘴角往下一撇。「一叫,姨爹就把我摔了出去。姨爹,您究竟做的是什么梦?」

  汗总算止住,平四郎的气息也调匀了。但一镇定下来,便见到件可笑的事,捧腹大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

  平四郎指着他。

  「你的脸,上面有榻榻米痕。还有,你眼睛上那一圈瘀青,一定是刚才撞得太猛了。」

  弓之助伸手抚脸确认。「难怪觉得刺刺辣辣的,原来是擦破皮了。」

  「不过,你身手还真是有待加强。竟会被睡迷糊的我摔出去,还搞出那种瘀青。我看,你是不知道世上有『受身』这回事。」

  弓之助更加不高兴了。「这瘀青不是刚才摔出来的,是今天一早在道场弄的。」

  「练剑被打到脸了?你正面挨打啊?」

  弓之助似乎想回嘴,但像是用力把话往肚里吞似的止住了。「我的脸不要紧。姨爹,我是来通知您一则消息的。」

  平四郎磨蹭着离开铺盖。

  「什么消息?」

  「阿律从濑户物町的杂院消失了。」说着,趁吃惊的平四郎插嘴前一路说下去。「我想到她可能会离开濑户物町逃往他处,昨天便去瞧瞧样子。果然被我料中了。」

  「什么时候跑的?」

  「前天。」

  「权吉知道吗?我昨天傍晚去探了下,那家伙还在铁瓶杂院哩。」

  「既然如此,那么阿律这次就是真的丢下没出息的父亲走了。权吉没吵嚷,一定是她给了什么借口,不然就是凑屋交代的。总而言之,现在不知道阿律的行踪。当然,她陶瓷铺的工作也辞了。」

  平四郎拿睡衣领口擦脸。「会是凑屋把人藏起来了吗?」

  「也许。」

  「好吧,不要紧。昨儿我已经决定要与政五郎他们联手了。」

  平四郎大略说明。「阿律的行踪,也请政五郎他们去探探。他们找得到的。」

  弓之助又摸了摸脸,榻榻米的痕迹仍未褪去。「姨爹,您今天还会到铁瓶杂院巡视吗?」

  「会啊。昨儿豆腐铺一家搬走了,佐吉丧气得很。我想多去瞧瞧他。怎么?」

  「我想请姨爹带我一块儿去。」弓之助猛一鞠躬。「我不会碍事的。要是小平次叔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我可以偷偷跟在后面。可是,若没有姨爹帮忙,就没办法测量了。」

  「测量?量什么?」

  弓之助眼珠一转,脸上的神情似乎略带着一点儿心机,答道:「量阿德的耳力有多好,以及八百富到管理人家的距离。」

  接着,那张人偶脸盈盈一笑。「还有,如果能找到一位与阿露年纪相当的姑娘,就更好了。」

  平四郎搓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子。

  「这么说,你是想找一个和阿露相似的年轻姑娘,量量她的脚步声会不会传进阿德耳里,是吗?」

  弓之助就这么坐着直接弹起。「正是!」

  「可是,那又何必?阿德一定是听到阿露的脚步声了,不然也不会醒来。」

  即使聪明如弓之助,脑袋大概也热坏了。平四郎大打哈欠,拾起扔在枕边的团扇,朝孩子的脸扇了扇。

  「我说过好几次,阿德是铁瓶杂院的要穴,为了制住这要穴,就非得把阿德扯进来不可。所以久兵卫和阿露——也许心里头老大过意不去,至少我希望他们这么想——却也演了那出戏。可是,那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弓之助点点头。「我了解姨爹的心情。我也认为事情就像政五郎头子和姨爹想的一样。可是姨爹,若是这样,那天夜里阿德就算没听到脚步声,也一样会被卷入这场大戏,不是吗?」

  「嗯,是这样没错。」

  原本剧情的安排,可能是八百富发生不幸之后,由久兵卫去唤醒阿德吧。由于阿德耳朵灵,省了这道工夫,但这应该是纯属偶然。

  「就是这一点呀,姨爹。」弓之助眉毛直往上扬。「阿德是恰巧听到脚步声醒来,并不是阿露为了将阿德卷入,刻意发出脚步声在阿德住处前来回走动。」

  「那当然了。这么做,难保不吵醒其他人。」

  「那么,」弓之助膝行而前,「吵醒阿德的那阵脚步声的主人,也可能不是阿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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