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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舔丝绒_[英]萨拉·沃特斯 林玉葳译【完结】(121)

  我每离开弗洛伦斯一步,心和双腿的动静便更明显,我觉得自己像腹语术表演者,将发出抗议的傀儡锁入箱中。当我抵达厨房时,我站在那里倚着一面墙——我还在颤抖,比之前更严重。我没有回到客厅,直到半小时后,我听见弗洛伦斯醒来,对着我之前留在桌上、变冷且有浮渣的牛奶惊呼。即便在那时,我的脸都是红的,全身不住颤抖,她看着我问:“你怎么了?”我回答:“没事,没事……”——避开她喉咙下曲线动人的白皙肌肤,因为我知道,倘若我再看一次,我会情不自禁走向她,用力亲吻那里。

  二

  我来奎尔特街是为了当普通人,现在我变得更像一个阳刚女。的确,一旦我坦白这件事,开始环顾四周时,我发现身边完全被阳刚女围绕,无法相信自己从未注意。两位弗洛伦斯的慈善工作者朋友,似乎是一对情人,我猜她一定对她们提过我的事,因为下一次她们来拜访时,用一种相当不同的方式打量我。至于安妮?裴吉,当我又碰到她时,她将手臂环在我肩上,“南茜!弗洛告诉我说你是圈内人!亲爱的,我不对此感到惊讶,我真是太高兴了……”

  尽管我对弗洛伦斯新产生的迷惑与兴趣着实令人困扰,体内的欲望一举升起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我体内所有阳刚的零件全都擦亮并发出鸣声,就像个内部有煤炭熊熊燃烧的引擎一般。有天夜里,我梦到自己穿着以前的卫兵制服,走在莱斯特广场上,头发剪成军人的长度,还在裤裆里放了一只手套(事实上,那是弗洛伦斯的手套,我现在看到她的手套时,没有一次不脸红的)我之前在奎尔特街也做过这样的梦——不过当然少了手套的细节。这一次当我醒来,头皮有股刺痛,大腿内侧的酥痒变得断断续续,我厌恶地搔着单调的卷发和花朵图案的裙子。那天我去了白教堂市场,在回家的路上,我发现自己在一家男装店前徘徊不去,额头和指尖在玻璃窗上压出汗水的痕迹……

  那时我想,有何不可?我走进店里——或许裁缝以为我是为了哥哥采买——买了一条厚棉布长裤、一组内裤、一件衬衫、一条吊带和几双系有鞋带的靴子。回到奎尔特街时,我敲着一位女孩家的门,这位女孩以理发仅需一便士出名,我对她说:“剪掉,快点,在我改变主意以前!”她用剪刀剪去我的卷发——阳刚女很容易因剪发而多愁善感,不过这种感觉我记得相当清楚——她不像是在剪我的头发,我的肩胛骨下仿佛长着一对翅膀,肉覆盖在翅膀上面,她正在将其割开……

  那晚弗洛伦斯心不在焉地回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头上少了头发——就算雷夫以满怀希望的态度说:“这发型真漂亮!”她也没有看见我穿着厚棉布长裤,因为我向自己发誓,为了邻居,我只穿着长裤做家事,每天晚上弗洛伦斯从史特拉福回来时,我已经换回裙子,并穿上围裙。但是,有一天她提早回家。她从后面进来,穿越厨房后方的院子,我正站在窗户边洗玻璃。那是一面很大的玻璃,被分成好几小块,我在每块玻璃涂上光剂,一块块地擦干净。我穿着厚棉布裤和衬衫,将硬领取下,衣袖卷到手肘上,双臂沾满灰尘,指甲也变黑。我的喉头、鼻头流满汗,于是停下来擦汗。我之前将头发梳平,不过又变得蓬松,有绺长发不断插进眼睛,因此得嘟起嘴唇吹开,或用手腕拂开发丝。除了面前的玻璃,我都清洁完毕,当我擦拭这块玻璃时吓了一跳,因为弗洛伦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玻璃的另一边。她穿戴大衣和帽子,手臂上挂着小皮包,她呆呆注视着我,仿佛——当我第一次穿着晚礼服,走在凯蒂面前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脸红。之后几年我受到太多欣赏的目光,现在同样不知道弗洛伦斯看到我的厚棉布长裤和短发后,为什么会脸红。

  不过,就和凯蒂一样,她的欲望似乎苦乐参半。弗洛伦斯和我目光交会时,随即低下头走进屋里,她一定只会说:“你把玻璃擦得真亮!”就在我很光荣地知道——终于,而且是不经意知道!——我让她看着我、想要我;就在她和我目光交会的一瞬间,我感到心中的新感情,以及她心中感情响应的跃动。就在那股感情使我头昏目眩、疼痛与发热之际,不断发抖的我渐趋虚弱,宛如因欲望而颤抖。

  稍后我见到弗洛伦斯时,她的双眼黯淡,还将目光别开。我想:当她仍旧为莉莲悲伤时,怎么可能在乎我?

  三

  我们继续住在一起,天气变得愈来愈冷。当圣诞节来临时,我不是在奎尔特街过,而是在弗里曼特尔之家过。弗洛伦斯为她的女孩们规画了一顿晚餐,需要额外的人手替烤鹅淋上油脂,还有清洗盘子。到了新年,我们举杯敬一八九五年,以及“缺席的朋友”——她指的当然是莉莲,我从未告诉她我失去的所有朋友。一月时有雷夫的生日要庆祝,竟然奇妙地和黛安娜的生日同天。当我微笑着看雷夫拆开礼物时,我想起那尊安提纽胸像,想着它是否仍旧在幸福地投以呆板的瞥视,而黛安娜是否会看着它想我。

  不过,到了现在,我已经非常习惯贝瑟南格林的环境,我几乎不相信自己住过别的地方,或想象生活里缺少奎尔特街的日子。我巳经习惯邻居的喧哗和街道的吵闹。我一周洗一次澡,就和弗洛伦斯、雷夫一样,在其他时候心满意足地用盆子盥洗。黛安娜家的浴室对我来说,俨然成为陌生而遥远的记忆——就像人类被逐出伊甸园后,对伊甸园的感觉一样。我保持短发,并依照计划穿长裤做家事——至少,大约有一个月我都这么做。邻居全都偶然瞧见我穿长裤,从此之后,我在这区成了穿长裤的有名女子,在晚上脱掉长裤,再换上裙子,似乎是多此一举。似乎没人介意这件事,毕竟,在贝瑟南格林的某些屋里,能有任何种类的衣服都是一种奢求,你经常会看见妇女穿着丈夫的外套,偶尔还会看见一位男子披着披肩。隔壁蒙克斯太太的女儿们看见我时,会对我发出尖叫。雷夫的联盟同事们辩论时,会分心打量我,忘记自己刚才看到哪一段文字。而雷夫有时会拿着一件衬衫或是法蓝绒背心下楼,含糊地说:“南茜,我在柜子底下找到这个,我在想,这对你有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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