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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死罪_[美]劳伦斯·山德斯【完结】(20)

  “先生要加橄榄,还是一小搓柠檬皮?”

  空气中微有焚香气息。天花板很高,深暗变色的梁柱间绘有屁股上长酒窝的小天使。橡木门,橡木窗架,一座青铜小雕像,是赤裸的森林仙子正在拉弓,“弓弦”是一根扭曲的铁丝。

  “柠檬,麻烦你。”

  贴壁纸的墙上挂着一面新艺术风格的镜。一小幅油画,画中的中年棕发裸女收下巴,低眼瞥向自己乳头模糊的下垂乳房。锡容器里装着积灰的杜鹃叶。一张小几,桌面镶嵌的花色像棋子四散歪倒的西洋棋盘。一张两侧又高又宽的黑色皮椅上,坐箸丹尼尔·布兰克见过最美的男孩。

  “嗨。”男孩说。

  “嗨。”他微笑得很僵。“我叫丹尼尔·布兰克。你一定是安东尼。”

  “东尼。”

  “东尼。”

  “我可不可以叫你丹?”

  “当然可以。”

  “你可以借我十块钱吗,丹?”

  布兰克吓了一跳,仔细看看他。男孩抱着收在身前的双膝,头偏向一侧。

  他的美脱俗超凡到让人害怕的地步。清澈坦然的蓝眼,线条立体的双唇像一朵青春与渴望之花,雕刻般的耳,打动人心的微笑,光洁的金色鬈发几乎及肩,烘托出脸和雕凿也似的颈。他头上飘浮着一股粉嫩如天花板上小天使的光晕。

  “这样很糟糕,对不对,”男孩说,“居然跟完全不认识的人要十块钱,但老实说——。”

  布兰克立刻警醒起来,现在不只是看,也注意听。在他的经验中,如果一个人说“老实说——”或者“我会骗你吗?”,那么那人不是说谎就是诓骗,或者两者皆是。

  “是这样的。”东尼带着厚颜无耻的微笑说。“我看到一个非常美的玉别针,我知道希莉雅一定会喜欢。”

  “当然。”布兰克说,从皮夹取出一张十元钞票。男孩完全无意朝他走来,丹尼尔不得不走到房间那一头把钱递给他。

  “多谢了。”少年懒懒说道。“我每月一号领零用钱,到时候还你。”

  然后他付出了——丹尼尔知道——他唯一打算付的东西:一个粲然炫目的微笑,那么美、那么充满青春希望,使丹尼尔渴望得头脑不清。这一刻眼看就要发酸变质,所幸伐伦特进来了,没有用托盘端马丁尼,却是徒手拿着。布兰克接过酒杯时,手指碰到伐伦特的手。这一晚逐渐开始脱离控制。

  片刻后她走进房,身上的直筒连身晚礼服样式跟他初识她那天的黑绸洋装一模一样,但这件是深绿色,微微发光。她颈间戴一条发黑的粗银炼,挂着一枚兽神坠饰,布兰克猜是墨西哥的东西。

  “我住萨玛拉见一个诗人。”她边说边进门直直走向他。“我以前写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没有。但我现在不写了,我有天分,但不够。萨玛拉那位盲诗人是天才。一首诗是一部浓缩的小说。我想象小说家一定得把自己写的东西的意义扩展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才能传达全部的意思。你懂吗?但诗人太浓缩了,必须把自己想传达的东西加倍或三倍,希望读者能从中萃取他完整的意思。”

  她突然顷身吻他的唇,伐伦特和男孩一脸严肃地旁观。

  “你好吗?”她问。

  伐伦特为她送上一杯红酒,她与布兰克并肩坐在皮沙发上。伐伦特拨动炉火,加进一小根柴薪,然后在扶手椅后站定,安东尼则在闪动的阴影中缩成一团。

  “我想莫顿夫妇的酒会会很有趣。”他提出。“很多人。又吵又挤,但我们不用久待。”

  “你有没有抽过大麻?”她问。

  他紧张地看向年轻男孩。

  “试过一次。”他低声说,“但对我没效果。我比较喜欢酒精。”

  “你喝得多吗?”

  “不多。”

  男孩身穿白色法兰绒灯笼裤,白色皮革懒人鞋,白色针织背心,纤细臂膀裸露在外。他动作缓慢,双腿交叉,伸懒腰,嘟嘴。希莉雅·蒙佛转头看他。是否传达了什么暗号?

  “东尼。”她说。

  伐伦特立刻一手温柔放在男孩肩上。

  “您该上课了,蒙佛少爷。”他说。

  “哦,讨厌。”东尼说。

  他们一同走出房间。男孩在门口停步转身,隆重地朝布兰克鞠了一躬。

  “很高兴结识您,先生。”他正式地说。

  然后他便离开。伐伦特走出后轻轻关上门。

  “好俊的孩子。”丹尼尔说。“他上哪间学校?”

  她没回答。他转头看她,她正瞅着酒杯,长长手指缓慢转动杯柄。黑色直发披散在她脸旁,那张若有所思、胸有成竹的长脸。

  她将酒杯放在一旁,突然起身,在房里随意走动,他随之左右转头以保持她在视线范围。她摸摸东西,拿起又放下。他确定她那袭绸裳下什么都没穿,布料碰触她又飘开,吸附她又耳语着飘离。

  她一边走动,一边发表起又一段独白—─她的独白数量之多,显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意识到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表演,但不是舞台剧,而是芭蕾舞般形式化而晦涩。最重要的,他感觉到意图:有动机,有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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