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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旧事_林海音【完结】(32)

  那天我和堂兄在胡同里穿梭了一阵子才找到破旧的晋江会馆,里面仍住有几户人家,早已不是台湾老亲了。

  一家八口挤在小小的会馆里,会是什么个qíng景呢后来我在北方jiāo大宿舍里问堂兄祖火奎,他说:“在我印象里,晋江会馆的气氛很融洽,当时北京的台湾人社团有它的特殊xing,既不属于北京社团,又不属于日本人,也不属于真正的台湾,住在里头的人彼此了解,抱得也比较紧,我记得林家住的前院有很多花糙,屋子里的灯老是亮着。家里有一些说台湾话的乡亲走动,气氛很温暖。”

  外婆是板桥人,今年74岁的张光正在北京三里屯寓所接受我的访问时说:“当年你外公去世时,北京的台湾同乡都很为林家担忧,但你妈扛起了这个家。后来她的果敢、gān练、包容的xing格恐怕就是那时锻炼出来的。以你母亲的聪明才智,是有条件念大学的,但她放弃了普通高中,去念世界新专,为的是一毕业就能出来工作,赚钱养家。”

  母亲以画作表达对家庭的眷恋

  孤儿寡母留在异乡,是不是很凄凉呢?不,一点也不会。

  三姨告诉我:“大姐上班后经常在下班时带些糖炒栗子、坑枣等回来。一家人晚上就围坐火炉边,在微弱的灯光下吃着,一点也没有孤儿寡母的悲戚。这都是大姐带给我们全家的。”母亲常说,她最爱看全家团聚灯下的画面,即使那是别人的家庭或是画报、电影上的镜头。

  1990年,母亲和父亲二度来澳洲探望我们。有一天我带他们去参观维多利亚画廊,那天正举办澳洲名画家佛瑞德·麦克宾1885-1917 的画展。我们一边参观,一边向母亲解说。

  母亲在一幅《迷途》画前注视甚久。画里是一个小男孩坐在丛林地上,用手捂着脸哭得很伤心。(在澳洲开拓年代,生活艰苦,父母双双打工,孩子乏人照管,很容易迷失在树林里。)母亲说:“我看了好心疼,真想把他从画里牵出来,送他回家”于是她买了一张复制品带回去。

  几天后,母亲从台北打长途电话来说:“我把那张《迷途》摆在书房里,每次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妈,那是画盃”我笑了说。

  “可是你瞧那个年代也真有这种事的盃”她说。“对,不保孩子会走丢,大人也一样,不过那是一种自愿xing的失踪。”我说:“澳洲自古以来就有一种Swagman,这种男人qíng愿风餐露宿,有家不归,就爱在外流làng,唯一的伴侣就是一条狗。一旦客死异地,被过路人糙糙埋葬,墓碑上往往简简单单几个字:‘他没有留下姓名’。”

  “别说了,我简直不忍心听。”母亲说,“家是最温暖的地方,为什么就有人想离开家呢我可不做这种事儿我就怕曲终人散,客人走了,看着空dàngdàng的客厅,满屋的残杯果壳,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哭。”

  前几年,母亲热衷学粉腊笔画,但我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她的画,一直到去年过年回台湾,在母亲书房的书架里,我才发现她的一叠画作,除了少数几张花鸟外,其他全是“我家门前有小河,后面有坡”一类的家园景色。我想,这是不是就是她常说的“家永远是看不厌的”。

  北京之行与人生的启示

  huáng昏时分,我们到了琉璃厂,我背着相机,左手举着录音机,右手拿着笔记本,站在那条专卖古董和文房四宝的文化街上。西方游客如织,一群群青年学子穿过这儿放学回家。“在椿树街二条开始了我成为一个北京小姑娘的生活。清晨起来,母亲给我扎紧了狗尾巴一样的小huáng辫子,斜背着huáng色布制上面有‘书包’二字的书包,走出家门,穿过胡同,走一段鹿犄角胡同,到了西琉璃厂……到了厂甸向北拐走一段就是面对师大的附小了。在晨曦中我感觉快乐、温暖,但是第一次父亲放我自己去学校,我是多么害怕。我知道我必须努力地走下去,这是我人生第一个教育,事事要学着‘自个儿’。”母亲写道。

  我仿佛看到那个梳着小huáng辫,闪着好奇大眼睛,白净可爱的英子,向我走来……“以前厂甸一到chūn节总排满了摊贩,后面有座庙,huáng雀叼签算命的就在那儿。”不知什么时候祖炽堂兄站到我旁边说。

  “huáng雀叼签算命”母亲曾告诉过我,她小时候最喜欢在厂甸看算命的指挥小huáng雀叼着命签给人算命。有一次算命老头突然指向人群说:“这个小姑娘有个直挺的好鼻子,你们看着,将来她能做女校长”命运没让这个有好鼻子的林姑娘做成校长,但却成了作家林海音。

  附:

  李叔同《送别》

  长亭外,

  古道边,

  芳糙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jiāo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附:电影《城南旧事》的幕后点滴

  继《巴山夜雨》之后独立执导的《城南旧事》为中国的散文电影提供了一个几乎难以企及的范本。影片以“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为qíng感线索,透过小女孩英子的目光,在离qíng别绪中讲着三个似乎互不相关的故事。小童星沈洁和“送别”的歌词与旋律是人们对《城南旧事》最感xing的认知。影片注重意象的唯美风格代表了同时期一批中年导演的创作倾向。20多年以后,导演吴贻弓面对记者,仍然无法掩饰自己对这部影片的感qíng。

  影片开拍有一定政治意义

  《城南旧事》是台湾女作家林海音1960年出版的自传体短篇小说集,特别有一种缅怀旧日京华的伤感qíng绪。还有一个背景,80年代初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开始有计划、有选择地公开介绍台湾作家的文学作品,渠道有所放开,这部《城南旧事》便传到电影圈内,首先由北影厂的老导演伊明改编成电影文学剧本,剧本改正后,推荐给上影厂,上影厂领导一致肯定,准备投拍。可见,当时拍摄这部影片是具有一定政治意义的,虽然影片本身不直接反映某种政治内容。

  我用“淡淡的哀愁,沉沉的相思”十个字作为影片的总基调,那里面有一种抽象又具体的“乡愁”。北京的冬阳、骆驼队的铃铛、《我们看海去》的课文以及井边的小伴侣、胡同里的疯女人、藏在糙丛里的小偷、骑着毛驴回老家的宋妈和长眠地下的父亲等等,一种来自海峡彼岸的感qíng很朴素地打动了我。

  “捡便宜”得到“英子”

  在《城南旧事》之前,我拍过儿童片《我们的小花猫》(1979),还有在《巴山夜雨》中也有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娟子,是影片中一个很重要的角色,我特别欣赏孩子的眼神,他们有和大人截然不同的探询世界的方式。同样在《城南旧事》中观众印象很深的就是“小英子”这个角色,直到现在很多人谈到英子的时候还是停留在她当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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