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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106)

  不情之请,这张票子,要请筱翁此刻就开。”

  这是委以重任了。徐用仪自然照办;想了一下说:“第一是同乡高官; 尤其是言路上的几位,要多送一点。”

  “是的。请筱翁指示好了。说多少就是多少。”交浅而如此信任,徐用仪 不免起了报答知己之感,“我要冒昧请教胡大先生,”他问:“这趟进京,是

  不是来谈借洋款的事?”

  “是的。”

  “还有呢?”

  “还有,想打听打听洋法缫丝,京里是怎么个宗旨?”“这容易,我就知 道,回头细谈。”徐用仪接着又说:“如果是为借洋债的事,总理衙门的章京,

  户部的司官,不能不应酬。我开个单子出来。”

  于是端出笔砚,徐用仪就在茶几上开出一张单子,斟酌再三,在名字 下写上数目,自一百至五百不等——自然是银票的数目。

  “有个人,怎么送法,要好好考究。”徐用仪搁笔说道:“如今管户部的 是宝中堂,他又是总理大臣。”

  清朝有“大学士管部”的制度,勋业彪炳的左宗棠,以东阁大学士奉 旨“入阁办事”,自然是管兵部;宝均金则是以武英殿大学士,继去世的文

  祥管户部,实掌度支大权。对于左宗棠借重民息的洋债,啧有烦言,这是胡 雪岩也知道的;如今听徐用仪提到均宝,正说到心事上,不由得便将身子凑

  了过去,声音也低了。

  “我没有跟宝中堂打过交道。请教筱翁,有没有路子?”

  “有条路子,我也是听说,不过可以试一试。”“什么路子?”

  “是这样的——”

  “法不传六耳,”徐用仪说得仅仅只有胡雪岩听得见。于是,在摆点心请 徐用仪时,他抽个空将古应春找了来,有话交代。

  “你对古董字玩都是内行,我想托你到琉璃厂走一趟。” 古应春不免奇怪,胡雪岩到京,正事一件未办,倒忽然有闲情逸致要

  物色古董字画,其故安在? 看得出他心中的疑惑,胡雪岩便又说道:“我要买样东西送人。” 原来是送礼,“送哪个?”古应春问。

  胡雪岩接过他的手来,在他掌心写了个“宝”字;然后开口:“明白?”

  “明白。”

  “好。”胡雪岩说:“琉璃厂有一家‘海岳山房’,上海的海,岳老爷的岳。 你进去找一个姓朱的伙计,是绍兴人,你问他,某某人喜欢什么?他说字画,

  你就要字画;他说古董,你就要古董,并要关照:东西要好,价钱不论。”

  “古应春将他的话细了想一遍,深深点头,表示会意:“我马上去。”等 他回来,主客已经入席了;胡雪岩为古应春引见了徐用仪,然后说道:“来,

  来,陪筱翁多喝几杯?”接着又问:“怎么样?”

  “明天看东西。” 胡雪岩知道搭上线了,便不再多问;转脸看着徐用仪说:“筱翁刚才说,

  如今做官有四条终南捷径,是哪四条?”“是四种身分的人:‘帝师王佐,鬼 使神差’。象李兰荪、翁叔平都是因为当皇上的师傅起家的。此谓之‘帝师’。

  宝中堂是恭王的死党;以前文中堂也是,这是‘王佐’。”

  “文大人?”胡雪岩不觉诧异,“入阁拜相了。” 徐用仪一楞,旋即省悟。他指的是已去世的体仁阁大学士文祥,胡雪

  岩却以为文煜升了协办大学士。当即答说:“堂书照例要转到吏部才会公协

  办;他现在是刑部尚书,还早。”“喔,喔,”胡雪岩也想到了,“筱翁是说以 前的文忠。”文忠是文祥的谥称。

  “不错。”

  “筱翁,”古应春插进来说:“‘鬼使’顾名思义,是出使外国,跟洋鬼子 打交道。何谓‘神差’就费解了。”“一说破很容易明白。”徐用仪指着胡雪

  岩说:“刚才胡大先生跟我在谈神机营,‘神差’就是神机营的差使。因为醇 王之故,在神机营当差,保举特优。不过汉人没分;就偶尔有,也是武将,

  文官没有在神机营当差的。”

  “应春,”胡雪岩说:“刚刚我跟筱翁在谈,醇王要请左大人到神机营去 看操,左大人要等我来定日子,你道为啥?为的是去看操要犒赏,左大人要

  等我来替他预备。你倒弄个章程出来。”

  古应春心想,犒赏兵丁,无非现成有阜康福钱庄在此,左宗棠要支银, 派人来说一声就是。不此之图,自然是认为犒赏现银不适宜,要另想别法。

  “我们也不晓得人家喜欢什么东西?”古应春建议,“我看不如索性请荣 大人到醇王那里去老实问一问,该怎样犒赏,听醇王的吩咐预备。”

  “荣仲华早已不上醇王的门了。” 荣仲华就是荣禄,大家都知道他是醇王一手所提拔,居然不上“举主”

  的门了,宁非怪事?这就连胡雪岩也好奇地要一问究竟。

  “说来话长。其中还牵涉到一桩谈起来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秘密。”徐用 仪放低声音问道:“你们在南边有没有听说过,西太后是什么病?”

  “听说是干血痨。”胡雪岩答说:“怎么会弄出来这个毛病?”“是——” 徐用仪突然顿住,“这话以不说为宜,两位亦以不听为妙;听了不小心传出

  去会闯大祸,那就是我害了两位了。我们谈别的吧。”

  说到紧要之处,徐用仪忽然卖起关子来,胡雪岩不免怏怏。但转念觉 得徐用仪如此谨慎小心,倒是可信任的。这一转念间,心中的不快,涣然而 释。

  于是又把杯闲谈了片刻,徐用仪因为初次同席,不肯多饮,要一碗粥 喝完,预备告辞了。

  “惟贤!”胡雪岩问道;“预备好了没有?”

  “预备好了。” 汪惟贤亲自端来一个托盘,上有十几个红封套,另外一张名单,这是

  要托徐用仪代为致送的“菲敬”。“拜托,拜托!”胡雪岩拱拱手说:“其余的 我亦照筱翁的意思办,或我亲自去拜候,或我派人送,尽明天一天办妥。”

  “好!好!”徐用仪问:“胡大先生你明天什么时候去看左大人?”

  “一早去等他。”

  “那未明天我们在贤良寺见,有话到时候再说。”“是,是!”胡雪岩一面 说,一面向汪惟贤手一伸,接过来一个红封套,抽出里面的银票来看,照他

  的意思,开出四百两不误,便悄悄塞到徐用仪手中,顺势捏住,不让他推辞。

  “不,不!没有这个道理。”

  “小意思。筱翁不收就是不拿我胡某人做朋友。”“真是受之有愧。谢谢,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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