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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顶商人胡雪岩_高阳【完结】(89)

  累浙江;就照你的意思,让粮台重新核算,减到减无可减为止。不过,雪岩, 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一直孤立无援;总要打开一条出路才好。”“是!”胡

  雪岩毫无表情地应声。

  “你要大大地帮我的忙!”左宗棠问道,“你看,我的出路该怎么打?”

  “大人不是已有成算了吗?” 那是指谋取广东而言。左宗棠微微皱着眉说:“驱郭不难;难在执可取

  代?芗泉的资望,当方面之任,总嫌不足。万一碰个钉子,我以后就难说话 了。这一层关系很大,没有把握以前,我不便贸然动手。然而,这话又不能 向芗泉透露。”

  胡雪岩很用心地听着;细细体会,辩出味外之味,蒋益澧如果想当广 东巡抚,不得另外去找一份助力。这也就是说,只要朝中有奥援,保证左宗

  棠将来举荐时不会驳回;他是乐于出奏的。

  想到这里,便又自问:是不是该帮帮蒋益澧的忙?这个忙帮得上帮不

  上?前者无须多作考虑;能让蒋益澧调升广东巡抚,于公于私都大有好处。 至于帮得上忙、帮不上忙?此时言之过早;反正事在人为,只要尽力,就有

  希望。想停当随即说道:“大人是朝廷柱石,圣眷一直优隆。我在上海听京 里的人说起,恭王很看重大人;醇王尤其佩服。想当初,曾中堂可以保他督

  办军务有关省份的巡抚;如今大人又为什么不可以?至于说到芗泉的资望, 由浙藩升粤抚,亦不算躐等;马中丞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当然,广东因为

  粤海关的收入与内务府很有关系,情形与他省不同;但是,只要京里有人照 应,亦不是没有希望的事。”

  “就是这话罗,要京里有人照应!芗泉在这一层上头,比较吃亏。”

  “就眼前烧起冷灶来,也还不晚。” 左宗棠深看了他一眼;沉吟又沉吟,终于说了一句:“你不妨与芗泉谈

  谈!”

  “是!”

  “他的事要靠你。”左宗棠又说,“我更少你不得。你在我这里,既不带 兵,又不管粮台;可是比带兵管粮台更要紧。雪岩,等我一走,你也要赶紧

  动身,长驻上海;粮台接济不上,要饷要粮要军装,我就只靠你一个人了!” 这份责任太重,胡雪岩顿感双肩吃力;可是说什么也不能有所犹豫,

  便硬着头皮答一声:“是!大人请放心!”“有你这句话,我真的可以放心了。” 左宗棠舒了口气;然后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我替你办的?我预备月底动

  身;还有半个月的功夫。有话你趁早说。” 胡雪岩早就想过了,左宗棠一走,虽是蒋益澧护理巡抚的大印,有事

  仍旧可以商量得通;然而究竟不如托左宗棠来得简捷有力。这半年的相处, 自己从无一事求他;如今却不能再错过机会了。更何况是他先开口相问;倘

  再不言,反显得矫饰虚伪,未免太不聪明。

  有此了解,便决定“畅所欲言”;先使个以退为进的手法,“想求大人 的事情很多,”他说,“又怕大人厌烦,不敢多说。”“不要紧,不要紧!”左

  宗棠连连摆手,“一向都是我托你,欠你的情很多;你尽管说。”

  “是!”胡雪岩说:“第一件,从前的王中丞,死得太惨。当时蒙大人主 持公道,查明经过,查明参奏。不过这一案还没有了,想请大人始终成全。”

  “喔,”左宗棠有些茫然;因为事隔两年有余,记忆不清,只好问说:“这 一案怎么没有了?”

  “就是同治元年四月里,大人所奏的‘讯明王履谦贻误情形’那一案—

  —”

  “啊,”左宗棠被提醒了,“你等一下。” 他欣开马褂,从腰带上去取钥匙——钥匙表示权威,大而至于“神机

  营”、“内务府”,被指定为“蒙明”,即表示赋予首脑之任;小而至于一家大 户人家的管家——或者象红楼梦中的王熙凤,都以掌管钥匙为实权在握的鲜

  明表示。只是钥匙甚小,不瞳以显示其权威的地位,所以多加上些附丽之物; 通常都是“以多取胜”,弄些根本无用的钥匙拴在一起;甚至弄个大铁环串

  连,拎在手里“蒋朗蒋朗”地响,仿佛“牢头禁子”的用心,只要拎着那串 钥匙一抖动,就足以慑服群囚。

  可是,真正能见钥匙之重的,却往往只有一枚,左宗棠亦是如此,他 只有一枚钥匙,用根丝绳子穿起,挂在腰带上;此时往外一拉,以身相就,

  凑近一个书箱,打开来取出一大叠红簿册;胡雪岩遥遥望去,只见上面写着

  四个大字:“奏稿留底”。 检到同治元年四月的那一本,左宗棠戴上墨晶老花眼镜细看了一遍,

  方始发问:“雪岩,你说此案未了;未了的是什么?”

  “请大人再检当时的批回;就知道了。” 批回一时无从检取,左宗棠答说:“想来你总清楚,说给我听吧!”

  “是!”胡雪岩倒有些为难了。 因为当王有龄苦守杭州时,主要的饷源是在绍兴;而在籍团练大臣王

  履谦,却不甚合作。同时绍兴有些擅于刀笔的劣绅,包围王履谦,视王有龄 以一省大吏征饷为不恤民困,勒索自肥,无形中官民之间竟成了敌对的局面。

  因此,绍兴府知府廖宗元的处境极其困难;当长毛由萧山往绍兴进攻 时,官军的炮船与团练竟发生了冲突。兵力悬殊,寡不敌众,廖宗元的亲兵

  被杀了十二个;廖宗元本人亦被打破了头。这本来是应该由王履谦去弹压排 解的,而居然袖手旁观。不久,绍兴沦陷;廖宗元殉难;而王履谦则先期逃

  到宁波,出海避难在福建。绍兴不该失而失,以及王履谦的处处掣肘,不顾 大局,使王有龄深恶痛绝,在危城中寄出来的血书,表示“死不瞑目”。胡

  雪岩亦就因为如此,耿耿于怀,一直想为王有龄报仇雪恨。 当然,就是胡雪岩不作此想,朝廷亦会追究杭州沦陷的责任,不容王

  履谦逍遥法外。第二年——同治元年春天,闽浙总督庆瑞奉旨逮捕王履谦, 解送衢州的新任浙江巡抚左宗棠审问,复奏定拟了充军新疆的罪名。朝旨准

  如所请,算是为王有龄出了一口气。

  可是这一案中,首恶是绍兴的富绅张存浩,诬赖廖宗元所带的炮船通 贼,以及杀亲兵、打知府,都是他带的头。左宗棠在复奏中说,“张存浩等

  因廖宗元催捐严紧,挟忿怀私,胆敢做出那些不法之事,罪不容赦。应俟收 复绍兴府后,严拿到案,尽法惩处。”

  如今不但绍兴早已光复,而且全浙亦已肃清。可是严拿张存浩到案一 节,却无下文。胡雪岩所说的“这一案未了”,即是指此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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