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24)

  “你是说……”昭阳这也听出话音了,“我纵军是六国六军,六将六心!”

  “大人,”陈轸倾身,拱手道,“在下敢问,纵亲六君真能抛弃前嫌、合力伐秦吗?六军诸将真能放弃己见,听庞涓乾纲独断吗?”略略一顿,代昭阳作答,“话说白了,在下以为,以秦人眼下之力,无论是魏人还是楚人,若是单打独斗,哪一家上门,秦人都无胜算。唯独六军联盟,秦人是赢定了。”顿住话头,两眼直盯昭阳。

  陈轸之言字字如锤,敲在昭阳心头。

  是的,六军不和,确是事实。纵军表面势大,实则一盘散沙。战局未开,齐、燕先自交恶,燕军撤走,齐军思归,六势实已去二。即使韩、赵,也未必与魏齐心。庞涓恃强,调兵遣将、部署防地既不解释因由,也不征询列国主将,莫说自己,即使韩、赵主将也有不满,尤其是李义夫,一直未把庞涓放在眼里,只是碍于赵是纵亲发起国,这才委曲求全。显然,此番伐秦,自己过于乐观了。函谷道易守难攻,秦人本就好战,这又被逼入死路,必恃险以守。云车虽利,实战却未曾用过,结果究竟如何,目前尚难预料。如果战局僵持,纵军久攻不克,内必生隙。而于他昭阳而言,莫说是战败,即使双方言和,楚军未伤一卒,也会落个远师无功,灰溜溜地班师回朝。那时,他堂堂昭氏,岂不要看屈氏脸色?

  昭阳不敢再想下去,抬头望向陈轸:“上卿既来,想必已有良谋。昭某愿闻。”

  陈轸抱拳道:“罪人身贱言轻,不敢献谋。不过,大人以德报怨,屡屡施恩于罪人,罪人虽无结草之力,却也愿送大人四字以报。”

  “是何四字?”

  “坐以观变。”

  “坐以观变?”昭阳喃喃重复一下,闭目思忖,越忖越出味道,堆起笑脸朝陈轸连连拱手,“嗯,这四个字好,在下受教了。”略略一顿,“方才上卿提及秦公有意送予在下一份苦劳,愿闻其详。”

  “如果魏人破关入秦,一切皆是空谈。如果魏人破关不成,大人又能坐视中立,秦公承诺,定当奉送商於谷地六百里,与大楚盟誓睦邻!”

  “此言当真?”

  “秦公亲口所言,轸不敢有半句诳语。”

  “果真如此,倒也不是不可行。”昭阳微微点头,“不过,此事重大,还容在下斟酌。上卿近日可有旁务?”

  “暂无旁务。”

  “在下闲闷,有意与上卿切磋棋艺,还望赐教。”

  “恭敬不如从命。”

  河水自朝歌东南宿胥口分流,一流沿卫境入齐,在齐燕边界入海。另一流入境,在扶柳之下再次分流入海。这三道河水之间的土地,统称为河间地。

  河间地又分上下两大块,上块方圆百余里,为齐赵共有,下块入海处方圆百余里,为燕所独有。河间地夏秋虽有泛滥,却极是肥沃,沼泽纵横,林木繁荣,鸟兽虫鱼、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堪为猎游胜地、奇珍之乡,齐人早已垂涎,只缺借口并吞。

  借口如今来了。

  威王得到爱女求救血书之后,即以燕国太子谋逆篡位、多行不义、滥杀无辜为名,使田忌为将,举兵五万兴师伐罪。田忌用兵诡秘,不从正面渡河,而从河水上游,借由赵境,如潮水般席卷河间,燕人猝不及防,不及七日,河间十邑悉数失守。田忌似不罢休,命令军士搜集舟船,显然意在北渡河水,扩大战果。更有内线报说,齐王甚至打算旨令征秦纵军回撤,加发大军八万,御驾亲征,兵临蓟都,誓为女儿讨还公道。

  军情紧急,燕尔新禧的易王再也顾不上如花娇妻,连夜召集太师、太傅、蓟城令、御史大夫等亲信重臣,商议应策。

  众臣毕至,却无人开口。

  易王震几怒道:“你……你们……怎就不说话了?平日里叽叽喳喳,全是你们的声音,这阵子全都哑巴了?国难当头,寡人这要指靠你们,你们却……难道真要寡人向他田因齐俯首称臣不成?”

  “我王息怒,”老太师趋前一步,缓缓应道,“老臣以为,眼前危势,不是不可解。”

  “爱卿快讲!”

  “兵来将挡。老臣以为,大王可布三道防线抗御齐人。一是诏令子之将兵,沿河水设防,一线御敌。二是诏令褚敏统兵,坚守武阳、方城诸邑,二线御敌。三是大王亲自将兵,调临近各邑之兵于蓟城,与齐人决死。”

  “好,”易王道,“寡人准卿所奏!”

  “还有,”老太师侃侃说道,“先君听信苏秦之言,首倡纵亲。六国盟誓,墨迹未干,齐人却公然背盟,引兵伐我,这叫什么纵亲?六国合纵,旨在伐秦,苏相国既是纵亲发起者,又是六国共相,结果秦人尚未伐成,自家人倒是先打起来。此等怪事,大王何不召他问个明白,没准儿能得退敌良策呢!”

  “太师说得是,六国纵亲是他倡导的,大王可召他来,看他有何话说?”众臣来劲了,无不附和。

  易王这也想到苏秦,松出一口长气,转对纪九儿道:“你走一趟武阳,传旨褚敏,让他统领武阳、方城十二邑兵马,共御齐寇,同时恭请苏相国回宫议事!”

  苏秦在武阳离宫又住两日,于第三日凌晨与飞刀邹返回馆驿。飞刀邹早已备好车马,一行数人出南门,往投洛阳。

  车过易水,苏秦吩咐加快行程。

  行不及五十里,苏秦正在车中闭目思索如何应对函谷战事,几匹快马如旋风般追至,一人扬手高叫:“苏大人,苏大人,请等一等,大王有旨!”

  飞刀邹目询,苏秦吩咐停车。

  来人赶至,是几个宫中皂衣,为首者出示令牌,朗声宣道:“苏相国听旨,大王口谕,恭请相国大人即刻回宫议事!”

  苏秦问道:“宫中可有大事?”

  “回禀大人,”那皂衣应道,“秦国公主前日归门,大王新禧,说是择日即行立后大典。”

  苏秦皱下眉头:“大王召见在下,可为此事?”

  “非为此事,”那皂衣摇头道,“是齐师伐我,夺我饶安十邑!”

  苏秦的耳朵里一阵嗡响,心里一片空白,好一阵子才怔过神来,思索起眼前局势。一边是函谷道剑拔弩张,一边是齐、燕交恶,而他苏秦只有一个,无法分身。

  孰轻孰重,何去何从,苏秦必须当机立断。

  函谷伐秦的决断人物不仅在庞涓,更在魏王。实践证明,魏王的头脑一旦热胀,就会失去判断。眼下,这对君臣完全被合纵形成的压倒优势及行将到来的可能胜利冲迷心智,再也看不到潜在风险了。魏国臣民,甚至普通兵士,也多被复仇的火焰灼烧,击败暴秦、收复河西已成群体热望。此时此刻,即使赶到函谷,他也实无把握说服他们。再说,战场本无定数。两军尚未交战,一切皆是未知,自己为何一定要说纵军必败呢?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