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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7_寒川子【第7部完结】(63)

  “因为,”张仪阴阴一笑,“它们是在下特意画给庞兄的。假使画给苏兄和孙兄,它们就该是笔直的了。”

  “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的心是直的,而庞兄之心,就如这些道道一般无二。”

  “哈哈哈哈!”庞涓又爆几声长笑,自斟一爵,一饮而尽,将爵咚一声置于案上,“痛快!说吧,这次邀我来,总该有个分晓才是!”

  “对弈!”

  “拿棋来!”

  “棋局就在那儿。”张仪朝那张羊皮上努下嘴,“请庞兄落子。”

  庞涓凝视那幅由张仪随手乱涂的羊皮图,不知所措,良久,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张仪:“如何落子,请张兄指点!”

  “庞兄若要落子,首当看清局势。”

  “这……”庞涓再审一下那些画得变形的棋路,眉头皱起,“局势何在?”

  张仪呵呵一笑,从屁股下抽出一张牛皮,是个比较直观、纵横交错的棋盘。

  “庞兄请看,”张仪摸出棋子,在天元之位放置一枚,“此乃大魏,居天下之中。”又摆十数子,分置于四侧,“此乃列国,居天下之野。”

  “这个不消说的。”庞涓摆手,“请直入主旨。”

  “主旨是,”张仪指着四周之子,“在大魏周围,敌国环伺,远且不讲,单表近年,齐有黄池之耻,楚有陉山之辱,赵有朝歌之恨,韩有南阳之争,秦就不说了。魏居中无友,四邻皆仇,而庞兄则为仇国上将军。此为列国大势。”

  “这又如何?”庞涓斜棋局一眼,冷冷一笑。

  “庞兄再看。”张仪将所有棋子尽皆拿下,在天元置一子,“此为大魏陛下,”又摸几子,一枚枚摆于一侧,边摆边说,“此为太子殿下,此为苏秦,此为惠相国,此为朱上卿,此为白司徒,此为王室其他权臣,”又置一子孤零零地摆在另一侧,“此为庞兄,武安君大人。”仰身审视棋局,“此为魏国朝廷大势。”

  张仪直点软肋。庞涓蒙了,木呆呆地望着棋局。

  “大势已然,是纵是横,请庞兄落子吧!”张仪缓缓收起棋子,指空盘道。

  庞涓被这直观的阵势慑服了,微微拱手:“依张兄之意,此棋在下该如何落子?”

  “天下大势,棋行纵横,纵路不通,于庞兄而言,别无他途,只有横路可走了!”

  “纵路为何不通?”

  “别人不了解苏兄,庞兄还能不知?苏兄是一根筋,你是知道的。他认准纵棋,以秦为幌,欲将天下列国合作一纵,实现其列国共治之梦。庞兄通古晓今,自尧舜以降,天下共治之梦,其实早就破灭。缘何破灭?缘于人心本私,列国之君各营其私,列国之臣各为其主,天下就如一盘泥沙,盘颤沙动,你兼我并,弱者求存,强者王天下,苏兄仍抱残梦不放,岂不悲哉?庞兄试想,天下若是可纵,举六而伐一,庞兄何能无功于函谷?”

  庞涓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点头道:“请言横棋,张兄是何下法?”

  “庞兄见过河蟹吗?”

  “河蟹如何?”

  “河蟹往来横行,见鱼杀鱼,见虾杀虾,以二螯八爪立威于河涂,水下之物,莫不敬之,畏之,听之,从之。”

  “张兄的横棋是——”庞涓两眼睁起,屏住呼吸。

  “在下横棋,正是庞兄喜爱的走法,简而言之,只有一招,就是行如河蟹,以二螯八爪横扫天下,从我者生,挡我者死!”

  “不错,不错!”庞涓轻轻击掌,“此种走法正合我意!”倾身向前,“只是,张兄这横棋,总该有个章法吧?”

  “章法无他,强强联手。方今天下列国,至强莫过于秦、魏。秦、魏若是连横合一,试问天下谁能敌之?”

  “秦、魏世代血仇,这个一,如何合法?”

  “庞兄差矣,”张仪摇头,“天下列国,并没有永远的仇和永远的爱。古往今来,治天下者,无非仁、义、利、力四字,仁行于三皇,义行于尧舜,自夏启始,天下就只剩下利、力二字了。若论血仇,环伺列国与魏之间,哪一家没有血仇?即使秦、魏血仇,又是为何?不就是因为河西一块方寸之地吗?天下之地如此之广,庞兄何处不可得之,何以斤斤计较于河西方寸呢?”

  “好言辞!”庞涓笑道,“张兄学舌,看来已得先生真传了!”

  “非得真传,合于情、顺于理而已。”

  “好吧,敢问张兄,在下若走横棋,利在何处?”

  “有远有近。”

  “请详言之。”

  “其远在于,魏、秦合一,北并赵,南灭韩,先分三晋,后裂大楚,再后并吞齐、燕之地,天下中分。”

  “若是二君不肯中分呢?”

  “陈兵布阵,再决雌雄。”

  “痛快!”庞涓“咚”一声砸在几案上,“请言其近!”

  “秦王承诺,只要秦、魏睦邻连横,秦可返还陕、焦、曲沃和太阳渡,回归战前辖区,魏却不必返还临晋关。”

  “哦?”庞涓甚是震惊,“秦王为何这般大度?”

  “因为秦王通世故,晓常情。”

  “晓何常情?”

  “魏人在河西亡灵不少,当该有个悼念之地才是。”

  这个解释倒是成立。

  庞涓微微点头,抱拳道:“秦王若是此心,倒让在下感怀。只是——”略略一顿,“连横之事急切不得,眼下不可提。张兄此来,当以睦邻为上。”

  “谢庞兄指点。”张仪亦拱手道,“有庞兄此话,在下明日即去朝堂觐见大王,向大王求请睦邻。”

  “明日不可。”

  “哦?”

  “陛下正与一人相处火热,近几日恐无闲暇。莫说是张兄,即使在下,也是近身不得。”

  “敢问庞兄,何人有此福分?”

  “宋人庄周。”

  “庄周?”张仪两眼大睁,嘴巴张起。

  “怎么,张兄认识此人?”

  “呵呵呵,没什么。”张仪回过神了,淡淡一笑,“鬼谷之时,在下读过此人墨迹,有所得益。天下奇大,同名同姓者多矣。若是此庄周即彼庄周,在下倒想一会。只是——”朝庞涓拱一拱手,“还要烦劳庞兄引见才是。”

  “这……”庞涓面现难色,“听说此人是惠相国客人,在下……”

  “谢庞兄指引。”张仪又一拱手,举爵道,“来来来,庞兄,为你我联手,横扫天下,干!”

  得知庄周也在大梁,张仪禁不住内心狂喜。在鬼谷时,先生曾不止一次提起庄周,言谈甚是恭敬,几度将他与列御寇并提。出山之后,张仪仅是化用庄周的一篇论剑妙文,就已智服越王,首战告捷,扬名于天下。此时此刻,这个如神人一般的庄周就在自己眼皮下面,叫张仪如何按捺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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