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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沫若传_龚济民+方仁念【完结】(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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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八年来之历史剧》,1946年5月22日《新华日报》

  ②《汐集·钓鱼城怀古》。

  时届仲夏,天气正和政治气候相反,一个酷热,一个阴冷。沫若象往年一样,仍率家眷暂去赖家桥全家院子生活和工作一段时间,待到雾季来临再回城。他也顾不得国民党特务又在放风,说什么“郭沫若要逃跑”,“要出青木关造反啦!”一心只想坐下来认真做点事。全家院子是文化工作委员会乡间办公地点。在这所宽敞的农家院子里,沫若把一间原是堆稻草杂物的四面土墙的房屋改修了一下,开了一些窗眼,围了一圈篱栅,就成了自家住的一个小小的院落。这里真的可以避暑吗?其实未必见得。不过这无关紧要,沫若本来就喜欢夏天,因为“夏天是整个宇宙向上的一个阶段,在这时使人的身心解脱尽重重的束缚”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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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芍药及其他·丁东草》

  窗外的知了叫得声嘶力竭,办公室内的电风扇累得摇头晃脑。没想到在这样炎热的季节,傅抱石依旧不肯放下画笔。他也住在金刚坡下,离沫若寓所不远。一天,他抱了一迭已经裱好的画来请沫若题跋,说是将在秋天举行一次个人画展。中国画的题跋原是特有的民族形式,题与画每每相得益彰。沫若懂得,好画还需有好题,题得好,对于画不啻是锦上添花;题得不好,那可是佛头著粪。因此他颇为踌躇,时时展开画卷读了又读,力求自己的手笔与画的内容、形式、风格恰相配称,使题词成为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统观抱石所示诸画,如《屈原画像》,如《渊明沽酒图》,如《与尔倾杯酒》,如《张鹤野诗意》,似均寓有家国兴亡之意,而于忠臣逸士特为表彰。沫若颇有同感,他细细玩味《张鹤野诗意》,深感意象幽远,仿佛抱石心境殆已复活于自己心中。张鹤野系明末遗民,其诗云:“把杯展卷独沉吟,咫尺烟云自古今。零碎山川颠倒树,不成图画更伤心。”“寒夜灯昏酒盏空,关心偶见画图中。可怜大地鱼虾尽,犹有垂竿老钓翁。”经抱石放笔点染,成水墨画一幅:右侧隅画一危岩突起,上有寒树,下示水涯,杂生草木。左侧峭壁挺立,向右倾欹,与右侧危崖如相敬礼,上有浅松数株,枝条远出。右上四分之一处一带远近山影,隔断水天空白。其前水涯,有芦获丛生之状。右倾岩端附近,一渔翁舣舟水中向岩垂钓。沫若读后,犹觉水墨沉重,不胜余痛,遂复和鹤野诗二绝以为题词:

  画中诗意费哦吟,借古抒怀以鉴今。

  犹有山川犹有树,莫因零落便灰心。

  凝将心血未成空,画在诗中诗画中。

  纵令衣冠今古异,吾侪依旧主人翁。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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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见《汐集·题傅抱石画八首》。

  前后费了三、四天工夫,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沫若终于把抱石的画题完了。九月三日,刚刚感到秋凉,他便又执笔创作历史剧《孔雀胆》了,想写元代云南大理总管段功与梁王公主阿盖相爱,后被与王妃相勾结的参政车力特穆尔谋害的悲剧。本来他是打算在今年的暑期把“钓鱼城”抗元的故事戏剧化的,因此读了许多关于元代的文献,不料见到了不少象《阿盖公主传》这类史料,以致在中途他的兴趣忽然被阿盖吸引住了。他知道阿盖的名字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大前年回故乡,在他年轻时所读过的书籍中,有幸找到了《国粹学报》第六十四期,那里面所刊载的《阿盖妃》的诗,又重新温暖了他的旧梦,他便把它带到了重庆,常常喜欢翻出来吟哦。他曾一度想把阿盖的悲剧写成小说,无奈生平没有去过昆明和大理,一点都不熟悉那儿的风土人情,因此不敢写。现在采取戏剧的形式,好把布景的责任推给舞台工作人员去,这就可以免除那些烦恼。

  《孔雀胆》是沫若迄今写得最快的一个剧本,仅仅用了五天时间就完成了。不过写作之前的酝酿、调查却颇为费力,摘抄的资料比剧本本身的字数多过五倍。剧本草成后,他象以往一样,征求了好些人的意见,反复作了修改,这才刻成油印本,中华剧艺社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闪击演出。周恩来仔细看了剧本,原打算亲自与沫若交换意见,可是由于工作太忙,只得托张颖去郭家传话,说:剧本写得还不错,但史实很值得研究,而在当时上演此剧,在意义上是不可能与《屈原》等并论的。但是否上演,请郭老他们自己商量决定。沫若非常认真地倾听着,听完之后又请弦颖重复了一遍。他沉思了一会,反复捉摸恩来的意思,然后很严肃地说:“恩来同志的批评是对的。我对某些历史人物时常有偏见偏爱,这是很难改的毛病。《孔雀胆》可没办法了,要演出啦。”①他心里明白,因为自己太同情阿盖公主的遭遇,就用很多材料来烘托她,而且连带把她的丈夫段功也写得很好,可是段功和当时的农民革命是站在反对的立场上的。怎么办呢?待演出后看看专家和观众们的反应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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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张颖:《领导·战友·知音》:1980年1月27日《光明日报》。

  十二月五日,沫若写信给《孔雀胆》的“助产者”翦伯赞,对他愿以史学家的立场来说一番话表示欢迎,希望能及早执笔。翦伯赞于同月三十一日在《新华日报》上发表了《关于〈孔雀胆〉》一文,赞扬郭沫若第一次将元代历史搬上舞台,在历史剧的发展上又“开创了一个新的纪元”。沫若相信老朋友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内行话,他从这里稍稍得到了点宽慰,但是正式开演后到底会引起什么反响,他仍放心不下。

  回想这年自一月以来的劳作,且不说散文《芍药及其他》、《银杏》、《钓鱼城访古》,诗歌《水牛赞》、《感怀》、《气朔篇》,文艺论文《历史·史剧·现实》、《中国战时的文学与艺术》、《论古代文学》等等,等等,单历史剧就写了四大部。有的朋友说,这证明郭沫若的“第二青春”真的来了,他确实很高兴,但愿能够把握得着这长驻的青春。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是知命晋一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却感觉着一切都还年轻,“仿佛二三十岁时的心境和现在的并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容易兴奋,容易消沉;一样的有时是好胜自负,有时又痛感到自己的空虚”。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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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沸羹集·无题》

  一九四三年来临了,沫若在《文学创作》月刊上发表的《新年献词》里,预言这“大概是和平破晓的一年”,热切期望“高举起文艺的军号来寅宾这和平的曙光”。可喜的是,由应云卫导演的《孔雀胆》果真于元旦在国泰影剧院开演,观众反应相当强烈,常常对善良的阿盖报以真诚的嘘唏。然而演了八天,评论家们竟不置一辞。这少有的冷遇颇使沫若恍惑不安,他向来不怕骂,而最怕“冷”。在专家们的多数沉默之中,好不容易盼来了徐飞的评论文章,这就是一月十八日《新华日报》刊载的《〈孔雀胆〉演出以后》。徐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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