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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清官场30年_黄云凯【完结】(109)

  裕子厚来到福州,对台勇抢劫的事绝口不提,只说自己和这些人毫无关系,都是延平府知府夏家泰向徐寿蘅捏造挑拨,以致徐寿蘅致信庆制军,让他无端受到庆督申斥。从此以后,裕子厚就和徐寿蘅结下了梁子。

  林文察本是台湾匪首林塽文的儿子,裕子厚看重他的勇敢,对他百般姑息。据我的师爷刘啸泉说,林文察二十多岁时,就在台湾杀了十八个人,这样的人竟能脱身事外,真是不可思议。

  自从土匪平定后,官府就在顺昌设立新营,将投诚的贼兵改编为绿营兵,派副将顾飞熊管带。这些土匪虽说是归顺了,可是桀骜不驯之气并没有消除,经常出营抢劫,和原来的那些土匪仍然保持着联系,实在让人难以放心。近来军饷不能按月发放,口粮也被拖欠很多,这些家伙们一向挥霍惯了,要他们过这种苦日子,难保他们不反水。顾飞熊也不是什么好人,常常拿这些来威胁督抚,当然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反水了,不要怪我我事先没说。顾飞熊截留省粮、私立厘卡,飞扬跋扈,一副绿林豪杰的做派。我就此向庆帅说起他,庆帅虽然口头答应了,但一直以无人接手为借口,就是不肯撤换顾飞熊。

  福建沿海近来海盗肆虐,商贾屡受其害。泉州府下的东冲口,是东路帮盐船的进口要道。委员王金镛来到省城,禀请制台派游击吴鸿源会同水师将领彭寿超带水勇剿捕。我问吴鸿源:“你们的兵船一出,海盗就躲起来;兵船一回,海盗就出来。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方法呢?”吴鸿源说:“没有办法。就算武侯[1]复生也一样。”我说:“这么说来,你这次带兵出海,是毫无用处了。”吴鸿源笑笑而已。

  不过事已决定,只得发放勇粮七千多两,让他们去了。他们这次出兵,也不是全无收获,俘虏了海盗几十人。可是经福州知府审问,却只有六人是真海盗,其他的都是被海盗掳去的难民——解救了几十个难民,这个成绩也不算小——他们交来的赃物很少,不过是些柴炭鱼米之类,那六个人就算是真海盗,也只是小喽啰。

  发放兵勇的饷粮时,我曾叮嘱吴鸿源,只能发两个月的,两个月后就不能再领。可是吴鸿源回来后,依然请发勇粮。庆制军让我酌情再发半个月或者二十天,我只好又发了半个月。可是吴鸿源仍不满足,再次禀请制台,被庆帅训了一顿才罢休。

  吴鸿源消停了,他手下的这些水勇却不消停。这些人大都住在南台岛,因为换钱和钱铺起了冲突,竟然将铺伙缚了,关进了船舱下面——这些家伙们其实和海盗并没有什么差异——导致南台全岛罢市。海防同知陈谦恩派人来报告,吴鸿源竟然安居城内,并不亲往弹压。

  这次出洋剿捕,出动水勇六百人,用去军饷一万多两,只抓了六名小喽啰,海上的劫案,依旧层出不穷。福建水陆驻军久已糜烂,有事就招募乡勇。还不如就用这一万两银子发给水师作为口粮,责令水师出洋痛剿,平时就让他们来往巡逻。也有人说水师也靠不住,里面有暗通海盗的,用水师抓海盗是以盗捕盗,以水洗水。吴鸿源本来就是一个海盗。如果说是因为他肯卖出力,那么为什么费时两月,用饷万金,却只抓获了六名小喽啰呢?

  二月底,清江失守,庚长退入淮安,漕运总督联英退到泰州。淮安幸得无恙,而清江浦已成丘墟。庚长虽然沉湎于酒,指挥还算得法,只是兵力单薄军饷短缺,以致抵挡不住,虽然没有死节,情尚可原。联英任漕运总督,住在泰州,整日花天酒地。代理泰州知州的许某想尽办法讨好他——很快许某就升任江苏臬司。

  进入三月,杭州告急,请求福建派兵增援并请求增拨粮饷。福建又是抽调又是招募,凑了一万多兵勇,由代理漳州总兵继兴率师驰援。可直到四月初,继兴还逗留在红山桥,未曾开船。

  杭州很快就失陷了,庆督打算前往援救,我说:“兵贵神速,贼军不知我军虚实,听说闽浙总督亲往增援,一定以为重兵已到,肯定会闻风少却。大队人马和粮饷暂时还难以到位,您看能不能这样,先将已经调来的兵和省城标兵,凑成三千人,准备十万军饷,让您尽快出发,我们再在后面催兵筹饷跟进?”庆督很不高兴地说:“我出一次兵,最少也得一万八千人,军饷再少也得四十万,否则断难起身。这样吧,仍照咸丰八年在延平时的章程,每月解饷十五万。”

  于是,下令派数十位文武委员随营;奏调在浙江老家丁忧的前任师爷章悰襄办文案;派候补道员陈维汉赴广东招募乡勇;派候补知府张玉暄渡海到台湾招募兵勇;派督署的戈什庄廷礼赴泉州募勇;派匡开益赴湖南招募兵勇;又派秦金鉴在南台借粮饷;派张寿椿、王于琮在广州向商行借款;将捐官期限延长两个月(鼓励捐输);命丁日俭赴台劝捐十万两、三万石大米;又令省内省外各官捐输;挑选一千名满营官兵;奏派臬司裕子厚先期出省打前站。纷纷扰扰,每天羽檄飞驰,忙成一团。

  章悰与庄焕文都是庆制军手下的师爷,庆端对他们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两人在福建是名利双收,让很多人羡慕不已。陈维汉本是茶馆伙计,唯利是图,专靠湘勇生活。青阳勇向来不中用,因为庄廷礼是督辕巡捕,工于献殷勤,又有庄焕文为之撮合,所以讨到了这个差事。一天十二个时辰,匡开益躺在烟榻上的时间最少也有六七个时辰,使烟枪比使火枪熟练得多;秦金鉴本不想进京,所以讨了这个差使作为借口,而且说不定差使一完,他就可混个七品正堂坐坐;这些人除刘云樵在南台借了十万两外,张寿椿遍拜广东老乡后也只借得二万两。丁日俭不想赴台,与庆督吵了一架不欢而散。臬司裕子厚带着十几位委员——大半是换帖的干亲——到建宁住了两月,一次仗也没打,终日徵歌度曲,吃酒斗牌,居然也夸大其词地说:“统领军务副将以下,悉听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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