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陕北民歌对铺陈手法的运用是极为广泛的,也是极为灵活多变的,似乎是怎么好就怎么来,并不受固定格式的局限。如:“前半夜想你吹不灭灯,后半夜想你我翻不转身;前半夜想
你我上房瞭,后半夜想你睡不着;前半夜想你我摸摸头,后半夜想你熬尽了油”,“穿上红鞋上山坡,牵魂线拽住个小哥哥;穿上红鞋上山坡,牵魂线拽得人不得活”,“照像片片装玻璃,死好分离活难离;照像片片二寸半,多会儿想你多会儿看;照像片片拿在手,多会儿想你亲上个口。”等等,铺陈方式都是不相同的。《害娃娃》后面有一大段铺陈,方式又有所不同:
进了丈母门,
丈母开言问:
你们家里①养娃娃,
① 你们家里,陕北对男人的妻子的代称。
轻松不轻松?
丈母你是听,
有话对你明:
你女子养娃娃,
活活怕死人。
进了妻嫂子门,
妻嫂子开言问:
他姑姑养娃娃,
轻松不轻松?
妻嫂子我的个人,
有话对你明:
你妹妹养娃娃, 活活熬活活熬活活熬
① 熬,即累。
② 顶工,即代替做工。这里是在逗趣,请小姨子代姐姐承担妻子的义务。
进了小姨子门,
小姨子开言问:
我姐姐养娃娃,
轻松不轻松?
小姨子我的个人,
有话对你明:
你姐姐养娃娃,
请你来顶工②。
这是一个愉快的场面。通过“丈夫”向妻子娘家报喜的过程,分别铺写了丈母娘、妻嫂子、小姨子对亲人的关怀问询。她们基于同一感情,却因身份、关系不同,所以“丈夫”的回答也就不同。这个铺陈,集中描抒了“丈夫”的欢愉兴奋的心境,叙述洋溢着喜庆和欢乐。
陕北民歌大量运用了铺陈手法,该突出的浓墨渲染,该精练的一笔带过,使得作品描述简繁得当,结构自然合理,同时也具有显示人物、景物的性态特征,抒发感情、渲染气氛的作用。但也有一些铺陈,受形式的局限,束缚得太紧、太死;一些铺陈分寸把握得不够适当,铺陈过量,造成结构上的臃肿。如《四保揽工》中对兰香的外形、服饰的描写就是如此。可见,对任何表现手法的运用,都要把握“火候”,适可而止。
五
对比 对比法为多种文学艺术形式所通用。如摄影,讲究光线对比;美术描画,讲究色彩对比;小说、诗剧、戏剧中的对比手法就更为多见了。有的对比比较鲜明强烈,如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高适的“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电影《马兰花开》中的两个马兰的对比,小说《西游记》中真假猴王的对比,都是将矛盾对立的双方置于同一环境、同一时间或同一事件之中,形成一种现象的、人物的、行为的、感情的、命运的等各方面的比较。还有一种对比,比较隐晦,从字面上不一定能马上看出来,但对立双方同时出现在一个作品内,客观上能起到对比的作用。如马致远的《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就是采用隐晦的对比方式,用“小桥流水人家”、老树上的缠藤和归鸦,与自己的异乡异客、无处可归的哀伤心境形成对比。藤虽老亦有所附,鸦虽弱亦有所归,农人虽苦亦有所家,而自己却疲于奔波,流落荒郊……。
对比法是辩证法在文学艺术上的具体体现。世间一切事物,无不是在对比中而存在,在对比中显示其特征的:好与坏,高与低,大与小,长与短,真善美与假恶丑……有比较才有鉴别。孙悟空和猪八戒这两个人物的设置就是一种对比,是性格的对比,是智慧与愚蠢的对比;秦香莲和陈世美两个形象,也是一种对比,是善与恶的对比,是明与暗的对比。华山在与其他小山的对比中才得以显示其高,长江在与其他小河的对比中才得以显示其长。这些对比,或直接,或间接,它总是区别于同一类型事物,
显示出个别事物的特性来。
陕北民歌的作者们根本不懂得“辩证法”为何物,却也在艺术实践中准确自如地运用了它。他们善于在民歌中把自己的主观意图隐埋起来,而通过具体的人物、具体的行为、具体的情感、具体的场景等以对比的方式摆出来,让读者自己去判断,去鉴别,去感受,得出自己的结论。
如长工歌。对于那些常年受剥削压追的穷揽工汉来说,在创作这首歌时,他们内心感情激烈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作品很容易成为一个空泛的激愤之词的堆砌品,高喊几声,怒骂几句,哀叹几下了事。这样似乎很痛快,但艺术感染力并不一定很强。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通过地主和长工两类人物两种生活的一系列对比,将人世间的不平、他们心中的愤怒和满腹苦水诉说抒发了出来。如《揽工调》,从第二段开始,便从直接的抒怀突然转向了客观的对比描写:
掌柜的打烂瓮,哎哟!
两头都有用:
上头套烟洞,
底子当尿盆,
还说是好使用。
伙计打烂瓮,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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