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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00)

  波伏瓦:也许是在拉罗舍尔学得暴力的那些年,还有你母亲的再婚使你 采取了一种极端的态度?你是不是丧失了某种爱抚?有几种可能。由于这些 爱抚是过度了,它们让你变成了一个很可爱的小东西,你是不是很厌恶它们? 或者到了十二岁你受到的爱抚并没有突然丧失?这里想必很少有倾泻的地 方。

  萨特:有一些倾泻,也有因为我做事不太费劲而强加给我的东西。

  波伏瓦:这使你对于痛苦持坚强态度,你拒绝让自己放松时,痛苦对你 说来几乎像正常的一般机体感,这给所有认识你的人以极深的印象——你坐 在硬的椅子上工作,等等。你总是这样的吗?

  萨特:是的,总是这样,我总是认为活动性就是不放松。不放松就是缺 乏一般机体感,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是缺乏想象,想象的英雄有些为放松辩护, 因为在他的世界中他完全排斥它,因此,在真实世界中一个人可以放松自己, 而与此同时,因为我虚构了这个英雄人物,我想他应该允许自己放松,而我 要像他那样行动。

  波伏瓦:你有一个特点给许多人——开始时是我——留下深刻印象,你 把握自己的方式中、你的活动中有某种非常快速、非常活跃和非常有进取心 的东西;例如,这甚至表现在你走路的方式中,有些摇晃着肩,摆动着手。 在你五十岁、五十五岁时这甚至变成一种神经质的痉挛。例如,有一次我们 在罗马的一个饭馆时,西尔薇认出了你。她在相对的一个旅馆的窗户旁,不 可能看见我们,但她非常清楚地听出了你那躁动不安地走动着的脚步声,她 对自己说:“这无疑是萨特来了。”你的脚步声是急躁的。同样,你的手肘 也老是在动,不断地越出我的椅子的扶手。这是你五十岁到五十五岁之间的 情况。

  萨特:大约有十年时间我是过度的紧张。现在这已经过去了。

  波伏瓦:我想,这是由于过量的科里特拉纳所致。你常常服用大量的兴 奋剂??它们往往产生一个危机。

  萨特:但是你知道,我用科里特拉纳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追求想象。早 上服了十片科里特拉纳以后,我工作时,处于一种身体完全放松的状况。我 通过我的笔的运动,通过我形成的形象和思想来看待我自己。我是跟帕代莱 恩一样的活动的存在,而不管

  波伏瓦:不管真实的身体,这是处在自我摧毁的活动中,对抗着你那始 终保持着的积极进取的态度。你并不真正认为自己是在自我摧毁,但在种种 情况下你对自己造成许多损害。你有一个恢复力很强的健壮体质,但你屡次 损伤自己,有一段时间,在外来人看来你的身体平衡能力强,很敏捷,效力 高。你的手脚不很灵活,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例如,看到你在街上走路使人 觉得很舒服——你敏捷、积极、令人愉快。虽然就你自身而言你并不健康, 但你的身体给人一种快乐自在的印象。

  萨特:因为它是活动的。

  波伏瓦:因为你总是很愉快的。你总有一种愉快的情绪。这可以在你活 动和走路的方式中看出来。你很活跃,很欢快。有时你接连不断地受到打击, 于是你变得非常神经质,非常激动,我房间的地毯甚至被你磨破了,我不得 不加一块去补在上面。

  萨特:是的,我是有一些非常神经质的动作,但不要忘记科里特拉纳总 的说来给我一种自我支持的效果。一般机体感几乎消失了;我写作时头脑中 形成了思想,还有作品本身,这一切都是同时进行的。

  波伏瓦:对的,但我不是专指科里特拉纳;我是谈整个体格,甚至你不 服这个药时,也出现了这种境况:你再没有四五十岁时的平衡状况了。这种 巨大的神经质紧张从你五十五岁延伸到六十五岁,以后有了改变,因为给了 你镇静剂去降低血压。你现在的身体要平静得多。还有一个事我们没有谈到, 就是睡眠。你的睡眠情况怎样?

  萨特:还不错。直到三十岁我睡觉从不需要吃安眠药。我头挨着枕头就 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波伏瓦:我刚认识你时发现你睡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小习惯。 萨特:对,我常常用绷带包住眼睛,把蜡耳塞塞进耳朵里。但我的睡眠 是很不错的。战后我开始用安眠药。总之,它们对于中和我在早上八九点钟 为了写作经常眼用的兴奋剂是有必要的。长时间来我服用贝拉登纳,晚上服 四五片,我的血压一直过高。

  波伏瓦:1958 年你的血压非常高,差一点中了风;幸好没有真正发作。

  萨特:是的。当时给了我安眠药。当然我不再服科里特拉纳了,但我服 安眠药。有好多种,但我经常眼的是贝拉登纳。我现在仍得用这些药入睡, 但比以前服得少多了。我只服一片莫加东,现在我常用这一种,而以前我要 服四五片。

  波伏瓦:说实在的,我不知道现在这是不是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而服。 萨特:但如果我什么也不服,我就会觉得不怎么好。 波伏瓦:因为你假定自己的睡眠是不很好的。这是心理作用造成了这一 切。我相信你的睡眠跟以前一样好;有什么问题?没有任何烦恼时你是睡得 很好的。

  萨特:但一旦我吞下一片药,我十二点半入睡,八九点钟醒来。总之, 我睡觉就没有困难了。

  波伏瓦:你现在做梦吗?

  萨特:不。我过去常做梦,甚至现在我醒来时,头脑中确实塞满了东西, 但既没有形象也没有名称。三十岁以后我就完全丧失了回忆梦的能力。

  波伏瓦:实际上,我记得在我们一生中,你从没有给我谈过一个梦。像 别人那样的梦。我认为你在醒来时遗忘了自己的梦,你完全没有梦的印象。 萨特:我仍然记得一些梦,关于发疯的梦,那是我家里人把一个女佣人 送到精神病医院几天以后。她想象自己掉进了洞里,在街上,她突然在前面 看到了洞,她就要掉进去了。她叫了起来,有了神经质的发作。我家里人请 了医生给她作检查,医生签了送她进医院的证明。我强烈地反对送她进去, 但在这个家庭里我的意见完全不管用。这事给我印象极深,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做了梦。我还多少记得一点我做过的这个梦。 波伏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萨特:这是在巴黎,战前,我同家里人住在一起时。 波伏瓦:那这是一个非常久远的回忆了。你还记得别的梦吗? 萨特: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我有很多梦。 波伏瓦:你有兴趣回忆它们吗?

  萨特:我这样做过。在《想象心理学》中我写过梦,当时我回忆过它们, 你知道的。但睡眠毕竟是某种不存在的东西。或者它是作为一种没有历史的 东西而存在。我知道,在这个晚上,我离开你,上楼去睡觉时,我并不是去 上战场,而是走向一个总体的湮灭??我的消化器官也工作得不错。

  波伏瓦:你从不晕船。

  萨特:从不,而且我坐船旅行了多次。

  波伏瓦:你从不呕吐,甚至在你喝醉了时。喝酒对你的头脑或活动有影 响,但从不影响你的肝脏或消化能力。

  萨特:我吐过一次。这是发奖金前的一天。开始我同几个学生在海滩上 吃晚饭,后来我在一个妓院过了这一夜,在那儿我什么都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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