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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14)

  波伏瓦: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不是你生活圈子的人给了你这种想法 吧?

  萨特:确实不是。我可能是通过阅读获得这种想法的。我十四岁在拉罗 舍尔时,其他孩子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波伏瓦:后来呢?我们有一整套关于白种人文明的神话。你与文化的关 系很是密切。这样,你能够不陷入所有这些神话之中吗?

  萨特:但我没有陷入。

  波伏瓦:为什么没有陷入?找一找原因吧。

  萨特:我读一年级和文科预备班时,文科预备班有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哲学教师费利西安·夏莱,他是反对殖民者的。他对孩子们谈了自己的见 解,使他们确信殖民主义的错误。尼赞——他当然是一个反殖民主义者,虽 然不是很强烈——马上就对我介绍了这个人,由他我开始涉及民族问题。

  波伏瓦:很有意义的是,甚至在你很年轻时,你就完全没有感受到一个 种族、一种文化、一种文明超出另一个的优越性。

  萨特:确实这样。

  波伏瓦:而这是很重要的。你的教育和你属于被培养为精华,分子阶层 的意识并没有附着在你身上,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这是什么原因? 萨特:我首先接受的是真正平等的思想。我认为人们和我是平等的。我 想,是我的外祖父给了我这种思想,他明确地谈到它,对他说来,民主就意 味着人人平等。好像是一种出于自然的直觉,当一个人实际上是跟我平等时, 如果我认为他没有我重要,我就觉得自己是拿不公平的眼光看人。我记得从 十四岁起,我心里总是拿阿尔及利亚做例子。我在很久后又想到阿尔及利亚 时,当法国同它打仗时,我头脑中的东西仍是我十四岁的思想。

  波伏瓦:这是你第一个明确而强烈的政治反应。这很重要。而对于工人 的剥削,你很年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吧?

  萨特:这很难说。我记不很清楚了。我继父是拉罗舍尔一个造船厂的厂 长。他手下有很大一批工人。我现在记不得我是怎样看待他们的——多少有 点以我继父的眼光去看。他把他们当成一些未成年的人——也就是看作二十 岁以下的人。

  波伏瓦:对,像对待许多小孩那样来对待他们。

  萨特:后来,共产主义给予他很大刺激,这等于否定了他整个的生活。

  在 1939 年战争之前我从没有赞同过一种社会主义社会。

  波伏瓦:是没有。

  萨特:我还记得在奇怪战争期间我在笔记本上写下的话:社会不应该是 社会主义的。

  波伏瓦:你觉得你要生活于其中将是无法忍受的。

  萨特:是的,从当时我们所有的关于苏联的描述来看,我认为自己不可 能生活于这种国家。

  波伏瓦:而你生活在资产阶级社会里也觉得很不舒服,对不对?

  萨特:对的,于是我虚构着神话的社会——一个人应该生活于其中的好 的社会。这使得我没有实实在在的一般政治方向,我开始接触政治时就是在 这种状况之中。

  波伏瓦:我们还是回到你接触政治之前的时期。你对阶级划分是有反应 的。有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们在西班牙各地旅行,比如说在朗达时, 你以一种厌恶的口气说,“这都是些贵族之家。”这话惹恼了那位女士和吉 尔。而你是大发雷霆。这使你愤怒。

  萨特:这是很难理解的。我确实大大地反对无产阶级被迫忍受的生活;

  我认为这是很悲惨的,我确实是站在无产阶级一边。但我仍然有某种疑虑, 这显然是出于这个事实:我是一个造船厂厂长的继子。

  波伏瓦:你是说你很年轻的时候吗?

  萨特:对,我十四岁的时候。

  波伏瓦:记得在伦敦时,你对失业问题很感兴趣,你想去看看失业者的 生活区,而我宁可去参观博物馆。你的社会感比我强。

  萨特:是的。

  波伏瓦:在文科预备班,低等文科预备班和巴黎高师,你有一些具有明 确政治信念的同学,你交的朋友多少都是左翼。你谈到的阿兰的一些学生, 他们都是左翼,是进步分子,这是在这个词当时所可能具有的意义上说的。 尼赞是左翼;你的其他朋友也是这样。

  萨特:他们全是左翼。他们不是社会主义者就是共产主义者,在当时做 一个共产主义者,这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波伏瓦:但在巴黎高师也有一股很强的传教士右翼倾向。而你是非常厌 恶这个的。我想,这同时是把自己同许多人区别开来的态度。

  萨特:是的,对许多人说来,我是明显的左翼。例如我是明显的反基督 徒。你知道,从十二岁起,我就认定上帝并不存在,此后我从没有改变过这 个态度。这使得我重新考虑宗教是什么的问题。公立中学对于宗教——古代 宗教、天主教和新教——的教育使我把宗教看成一种同上帝无关、因不同的 国家而改变着戒律、圣训和道德的集合体。上帝不存在。因此,我没有信仰, 我不是一个信徒,而信徒那一切乐观的倾向都让我厌恶。我认为他们是自我 欺骗。

  波伏瓦:原则上你是赞成行动的最广泛自由的?

  萨特:对。 波伏瓦:以及说话的最广泛自由? 萨特:是的。

  波伏瓦:可不可以把你的形而上学或宗教的观念、你关于行为或道德的 总的思想解释为一种左翼个人主义?

  萨特:确实可以这样解释。个体在当时要比后来对我重要得多。而且我 是生活在一个个人主义的世界。我外祖父是一个个人主义者,我学得了一套 个人主义的生活方式。尼赞是一个个人主义者??

  波伏瓦:尼赞,是的,虽然他是一个党的成员。??他什么时候参加的 共产党?

  萨特:他参加了两次。一次是在文科预备班,而在那之后他有点退回到 右翼。他在巴黎高师的第二年又参加了共产党。

  波伏瓦:他没有对你施加影响,让你跟着他干吗?

  萨特:没有,完全没有。

  波伏瓦:你的其他同学,比如说那些社会党人,他们没有试图向你灌输 他们的东西吗?

  萨特:没有,如果我去问他们,他们会解释他们正在干的事情以及他们 的感受,而参不参加他们则在于我自己选择。总的说来,他们认为我有一天 可能会转变到社会主义方面来,但这不是因为他们迫使我的缘故。

  波伏瓦:你第一次读马克思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萨特:在巴黎高师上三年级时。三年级和四年级。 波伏瓦:这对你有什么影响? 萨特:这是我仔细思考过的一种社会主义教条。我对你说过,我自以为 理解了它而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理解。我读它的时候并没有理解它具有的意 义。我理解它的词语,理解它的观念,但我不理解的是,它可以运用到今天 的世界,而剩余价值的概念对现实仍具有意义。

  波伏瓦:它没有触动你吗?

  萨特:没有。这不是我可能读到的第一个社会主义体系??

  波伏瓦:对,但其它的是空想社会主义。而在这个体系中有一种实在的 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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