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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15)

  萨特:是的,但我缺乏区别空想和非空想的尺度。

  波伏瓦:这么说它没有触动你?就我说来,我没有很好地理解马克思, 但剩余价值的观念仍给我很大的冲击,那时我是十八九岁。因为我看到有富 人、穷人和剥削,我对于不公平和剥削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它们是不明 确的,而马克思的著作中,我看到它们是怎样被创造为一个体系。这给我很 深的印象。

  萨特:就我说来,我理解它,但没有感受它。我认为它很重要,我读的 这些书是很有意义的。但它对我没有冲击,因为在那个特定时期可读的东西 是太多了。

  波伏瓦:你的意思是有太多的哲学冲击了? 萨特:是的。 波伏瓦:你记得的最早参与的政治是什么???

  萨特:这很模糊。直到 1939 年我作为生活方式的政治观都是非常模糊 的。

  波伏瓦:但你总有某种政治情绪吧?

  萨特:是的,从杜美尔时期起。

  波伏瓦:我们第一次去意大利时,你的政治感受是很不愉快的。你到柏 林去,这对于你研究哲学很重要,但你同时强烈地意识到冲锋队在街上的存 在。

  萨特:对,我是反纳粹的,我厌恶法西斯主义者。我记得在西那看到法 西斯主义者游行,一群法西斯主义者,他们有一个重要人物走在前头,一个 得意忘形身穿黑衫的大人物,他使我充满了厌恶感。

  波伏瓦:这以后有西班牙内战,它影响着你。

  萨特:它影响着我们——对你也有影响。杰拉西应征入伍,我们同这事 有关联。

  波伏瓦:这导致我们同莫雷尔夫人和吉尔的第一次破裂。我们认为杰拉 西干得好,作为一个共和国的西班牙人,应该去参加战斗,即使他不怎么会 打仗。吉尔和那位女士说,“他应该想想他的妻子和孩子。”这是一种右翼 的反应。他们是拥护共和国的,但只是就这个共和国是一种自由主义的民主, 对工人是严厉镇压而言的。一旦它开始走得远一点,他们就完全不喜欢它了。 我们则感到十分愤怒:当意大利和德国,特别是意大利给了西班牙大量武器 时,布鲁姆却没有给任何东西。我们是主张进行干涉的。

  萨特:对。

  波伏瓦:然后有人民阵线。

  萨特:是的,人民阵线。那些年我们的情况很特别。确切地说,我们没 有感到是同组成人民阵线的政治结构合作,而是在它旁边前进。

  波伏瓦:请说清楚些。

  萨特:这儿有人民阵线,人们多少是依附于它的。我们不在他们之列。 我们非常希望人民阵线取胜。我们的感受使我们同这些团体联系在一起,但 我们没有为它们做什么。总的说来,我们是旁观者。

  波伏瓦:有一件事把我们同吉尔和那位女士区别开来。当工人开始罢工 时,吉尔说,“这样不行,这会妨碍布鲁姆的行动。”他可以接受布鲁姆, 只要他维护秩序,不允许工人大自由地作出决定。而我们对“苏维埃政权” 是持十分狂热激进的态度。我们为工人接收工厂、成立工人委员会而高兴。 在理论上我们是很极端的。

  萨特:我们是激进主义者,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别的人,像科莱 特·奥德莱就投身于左翼政治之中。他们没有做很多事,因为没有淮可以做 得很多,但他们是在行动,而我们没有。

  波伏瓦:那时你是不出名的人。你的名字还没有分量,你不属于哪一个 党而你也不想参加,你还没有出版《恶心》。这样你是没有名气的。而且我 们觉得介入的知识分子的主张是很好笑的。于是你以极大的兴趣注视着事件 的进程。你同吉尔、阿隆、科菜特·奥德莱的谈话往往是政治性的,你完全 不是那种封闭在象牙塔中的人,你并不认为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萨特:我完全不是那种人。我认为这事件关系重大;这是日常生活;这 是对我发生的事情。

  波伏瓦:你对 1938年战争的巨大威胁和以后的慕尼黑事件有什么反应? 萨特:我支持捷克斯洛伐克的抵抗,反对同它结成联盟的那个国家对它 的背弃。由于这一切,在慕尼黑事件后我彻底消除了战争将会终止的想法。

  我们对战争是持悲观态度,你和我,我们认为很快就要到来。

  波伏瓦:我比你更悲观,更担心战争就要到来。我很担心战争,我们常 常讨论这事,我采用了阿兰和平主义的论点。我对你说,在兰德斯中牧羊人 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希特勒,而你答道,这不是真的,他会注意的,他会认识 到,如果希特勒赢了,这对他关系太大。你说,你不希望尼赞的眼睛被茶匙 挖出,不希望自己被迫烧掉手稿。你是激烈地主张打的,大概不是在慕尼黑 事件的期间,但至少是在第二年。你认为不能让希特勒赢,不能袖手旁观让 他取胜。是什么阻止你落入阿兰的许多学生落入的和平主义?——我也有点 落入这种和平主义,自然而然地,落入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

  萨特:我认为这是因为我没有很清楚的政治思想。如果一个人拒绝或接 受一种战争宣言——如果他是那些决定去打仗的人中的一个或是决定抵制和 不打仗——他就承担了一种政治行动;他有一条明确的指导路线。我没有明 确路线。希特勒一上台我就深深地憎恶他;他对犹太人的态度是无法容忍的。 我不能想象他将无限期地做一个邻国的首脑。这样,从但泽事件发生或者甚 至更早一些,在那一年的 3 月,我就开始反对希特勒。在慕尼黑事件后我像 大家一样也松了口气,没有认识到这是又一次地按照希特勒做过的事情而制 定的政策。松气是一种拒绝的态度。这种态度我没有保留很长。这儿完全有 一种自相矛盾的地方。我至少是部分地反对慕尼黑事件的,但我又因慕尼黑 事件的发生松下口气。战争缓和了一段时间,然后在这一年波兰成了希特勒 计划的中心。而且根据以后得知的事实和我们现在从 S.费斯特关于希特勒的 书中所得知的东西,希特勒并不是完全决定要去挑起战争;他并不确切地知 道他什么时候该这样做。他对波兰实现他的计划时,他认定自己应该把英国 和法国保持在战争之外。而对我们说来,我们认定应该挽救波兰危机和抵抗 希特勒的吞并企图,否则一切都会彻底完蛋。

  波伏瓦:是以什么抵抗?是以道德的名义?这是一种非正义?

  萨特:以一种我具有的模糊的政治观的名义,它不是社会主义的,但是 共和国的。我外祖父将会像我一样反对。他将会反对,因为这是一种强夺, 一种侵略。

  波伏瓦:隐约地感觉到,如果希特勒称了王,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这 是一种真正的道德态度还是一种政治态度?

  萨特:是这样的:希特勒的力量日益强大,如果允许他继续发展下去, 他最后会变成这世界或至少是欧洲的主人。而这是不能容忍的。我反对他的 原因很简单,这是我的自由感,所有法国人都有的感觉——一种政治的自由。 虽然同时我从没有投过票(你想必还记得我没有投过票。在战争结束前我没 有投过票)。而在当时我们珍视我们的共和国,因为人们认为它所给予的投 票权就是人们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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