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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16)

  ① 我们每一次去莫斯科都要看他们。“卡塞拉是萨特在巴黎高师的同学,战争期间是一个戴高乐派,1945

  年参加了共产党。他的工作是把俄文书籍翻译成法文。??他的妻子是俄罗斯人??在一家杂志社工作。”

  (《言行已毕》)

  ——以外,别的什么毛病也没有。血压高是他醉酒之夜的后果。泽登曼像往 常那样开了一些药,同他约定下星期三再来。

  星期六晚上我们同西尔薇一起过得很愉快。直到午夜萨特才稍感困倦, 然后他一口气睡到翌日九点半,醒来感觉很好,精神极佳。6 月也有了一个 好的结尾。《人民事业报》又出版了,新出的一期是成功的。

  7 月初萨特同阿莱特去奥地利作一短期旅行。我和西尔薇去比利时、荷 兰和瑞士旅行。萨特给我拍了电报,我们互通电话,他的身体看来很好。12 日在罗马,我去火车站接他,但没有接到,我回到旅馆不久,他坐出租车来 了。他说话有点含混不清,见了我就说:“这很快就会过去的。”这是因为 他乘一个独处的机会,在餐车里大喝了一通葡萄酒。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但我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他为什么一有时酒的机会就喝得过量。“这样 很快活,”他说。但这个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我猜想他是以这种方式逃避自 己,因为他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在《家庭的白痴》第四卷中,他打算研究 《包法利夫人》;他总是想使自己有所创新,他希望运用结构主义的方法, 但不喜欢结构主义。他谈了理由,“语言学家试图外在地看待语言,结构主 义者也是立足于语言学的基础之上,外在地看待一个整体;对他们说来,这 意味着尽可能远地运用概念。但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不是把自己放在科学 的水平上,而是放在哲学的水平上,所以我不需要将完整的东西外在化。” 这样一来,在某种意义上说,他所设想的计划又使他厌烦。他大概也认识到 《家庭的白痴》前三卷已隐含着对《包法利夫人》的解说,而现在他又试图 从作品追溯到它的作者,这就有重复自己的危险。他对第四卷有所思考,作 了一些笔记,但对怎样写却没有一个总体的考虑。他工作不多,缺乏热情。

  1975 年萨特对米歇尔·孔达说:“我觉得第四卷对我来说,既是最困难的,

  也是最没兴趣的。“ 尽管是这样,我们的假期仍然十分愉快,先是同西尔薇一起,然后是我 们单独在一起。6 月间,有时萨特有些神思恍惚。在罗马就完全不是这样。

  我们仍然住在那套带阳台的房间,我们很喜欢它。还是像往常那样,我们谈 话,看书,听音乐。不知为什么,这一年我们玩起了跳棋,并且很快就热衷 于此道。

  9 月底我们返回时,萨特精神焕发,回到我的住处他很愉快。“我真高 兴回来了,“他对我说。”其它的任何地方我看都一样,可这里,只要回到 这里就觉得高兴。“我们度过了一些十分愉快的夜晚,我几乎不再为他担忧 了。

  但是好景不长。10 月中旬,我又一次体会到衰老是无法逆转的。在罗马 时我就注意到,午餐后我们吃美味冰淇淋时,萨特时常突然奔向厕所。一天 下午,我们和西尔薇经由万神殿走回旅馆,他在我们前面走得很快,突然他 停下来说:“猫尿在我身上了,是我走近栏杆时把我弄湿的。”西尔薇相信 了,不禁大笑起来。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什么都没说。10 月初,在巴 黎我的住所里,萨特有一次从坐位上起身去厕所,他的椅子上湿了一片。第 二天我对西尔薇说这是他泼的一些茶。她笑着说:“是个孩子在随地大小便。” 第二天晚上,又发生了同样的情况,那儿又湿了一块。于是我对萨特说:“你 失禁了。你应该去告诉医生。”使我非常惊讶的是,他非常坦然地答道:“我 早已对医生讲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这样了。这方面的细胞我丧失了。”萨 特过去非常拘谨;他从不提及他的生理功能,而且他在这方面一向料理得很 好。但在第二天上午我问他失禁是否使他感到很难堪时,他微笑着答道:“人 老了的时候就不能要求得太多了。”我被他的随遇而安和在他身上新出现的 谦和所感动;同时,他那种叱咤风云的劲头的消失和认命的态度又使我难过。 实际上在这一时期,他的主要烦恼是牙病。他的牙常有脓肿,使他非常 痛苦。他只能吃软的东西,他不得不去配一副假牙。在牙医准备拔掉他全部 上牙的前一天,他说:“我度过了痛苦的一天,情绪消沉。这坏透了的天气, 再加上我的牙齿??”这天晚上我没有放唱片;我恐怕他郁闷不乐。我们翻 阅我收到的信件,玩了会儿跳棋。第二天中午他的上牙全都拔了。他回到我 的住处时,生怕在路上让人看到。事实上,他的嘴的闭合情况比他有脓肿时 还要好一些。我给他吃土豆泥、普罗旺斯奶油烙鳕鱼和糖煮苹果。次日中午 牙科医生给他配了假牙,告诉他,在一个星期内会感到有点不舒服,但以前 折磨他的那些疼痛不会再有了。萨特感到松了一口气,手术做完后,他的郁 悒显然比前一天减轻了许多。 过了两天,近五点半钟他回到家里,兴致很好。他的新牙对他一点儿不 妨碍——说话不困难而且咀嚼比以前好。半夜时分,他来到我的住处,我问 他这个晚上过得怎样——他原以为这是一个十分难熬的夜晚。他说:“十分 单调,我只想到我的牙齿,但现在我很愉快!”

  他的情绪立刻好了起来,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更加快活。11 月 26

  日,我们看了一部关于他的影片的试映,他在屏幕上的形象就像他在生活中 那样;我看到他充满青春的活力。(他的非凡之处,使那些围绕着他的人感 到惑然的地方就是,他从那看来会永远吞没他的疾病的深渊中浮了上来,活 泼愉快,好像丝毫未受损伤。我一整个夏天都在为他伤心,而他又完全恢复 到先前的状态,好像“虚弱的翅膀”从来没有擦伤过他似的。一次次的复活, 一次次从地狱边缘返回,解释了后面我一页一页要说的东西,“他病得厉害, 他又很健康。”他在身心两个方面都拥有健康之源,用来抵抗一切打击,直 到他的最后一息。)

  他仍然忙于《人民事业报》。10 月,他和报社的朋友写了一篇《我们控 诉共和国总统》,以招贴画的形式张贴出去,并作为报纸的第二十九期增刊 出版。12 月,他同一百三十六名知识分子一起,签名于一个反对“新种族歧 视”的呼吁书,呼吁书发表在《人民事业报》,《新观察家》予以转载。也 是《人民事业报》,在 12 月 22 日,发表了他同阿朗达的谈话。阿朗达是设 备部长的技术顾问,他在《传闻》上发表文献,证明当局某些要人有欺骗和 受贿行为。他向司法当局支出了有关文件,他是唯一的控告人。阿朗达的个 性使萨特感兴趣,他说他想同阿朗达谈一谈。阿朗达同意了;萨特试图让他 明白谴责政府的某些不法行为实际上是抨击这个政权本身;并让他相信,应 该去成立一个“由有能力去拒绝任何不公正行为的人民所支持和监督的政 府”。由于蓬皮杜想扑灭这一事件,阿朗达受到很大的打击,虽然如此,他 并没有直接指责当局,而只是说这些现象是人性的软弱所致,萨特强调指出: 不管阿朗达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以自己的方式,充当了“一个直接民主的代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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