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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47)

  波伏瓦:对,而这些观念需要以一种文学形式来传递;必须创造一个美 的东西,一本书,但同时它也揭示你心中的那些观念——总之,就是关于世 界的真理。

  萨特:我还没有全部知道这个真理,还差得很远,我完全不知道它。但 我将要学得它。我主要不是通过观察世界而是通过组合词语得到它。通过组 合词语我将掌握真实的事物。

  波伏瓦:这怎么可能发生呢?

  萨特: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词语的组合是有结果的。你组合了 它们,然后就有了一个提供真理的词语集合体。

  波伏瓦:我还不怎么清楚这一点。

  萨特:文学在于把词语互相结合起来——我这里没有涉及到语法等等。 你通过想象来组合词语;创造词语集合体的是想象,例如??“戗太阳”。 在这些词语集合体中,有些是真实的。

  波伏瓦:你好像说的是超现实主义那一套东西。你组合词语,然后通过 一些无以名状的魔力,突然这些词语揭示了世界?

  萨特:是的,的确是这样。的确有一些无法知晓的魔力,因为我没有想 到它。它是由语言本身提供的。

  波伏瓦:但你不仅仅是碰运气写作,不仅仅是无一定秩序地写下词语 吧?

  萨特:当然不是。 波伏瓦:相反地你是注意构词造句的,在这上面下了很多功夫。 萨特:在作品有一定的哲学内容时,更是这样。例如,在读一年级文科 预备班或哲学班时,我发现了超现实主义者。

  波伏瓦:他们使你感兴趣吗?

  萨特:是的,有一点。这是难以理解的。我受的是非常传统的教育,我 遇到的全是反对这种教育的东西。我想对超现实主义产生兴趣,因为它使尼 赞感兴趣,慢慢地我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在巴黎高师时它已成为时髦的东西 了。那些超现实主义者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读巴黎高师时十八岁。他们 二十五岁左右。年龄上没有多大差别。我们读《纯洁的概念》,读艾吕雅和 布勒东;我记得这对我非常重要,因为我试图按照超现实主义的风格来写东 西。那时我可以说,就像那些超现实主义者一样,开始考察疯狂的人们。我 根本不在乎一个作品内在性质的美。我根本不注意它。重要的是这书提供最 大量的新知识。

  波伏瓦:你是怎样达到你的最重要的观念——偶然性的观念的?它总是 保留在这种或那种形式之中。 萨特:嗯,我在“米迪栓剂”笔记本中首次暗示了这一点。 波伏瓦:谈谈这个笔记本吧。 萨特:我是在地铁发现它的。它是一个空白本子。这是在文科预备班的 时候。这是我的第一个哲学笔记本,我在上面写下了所有我想到的事情。这 个笔记本是由米迪实验室发的,供医生使用——页码按字母顺序排列。这样, 如果我有一个思想是由 A 开头,我就把它记下来。我关于偶然性观念的起因 是很奇怪的。我开始想到它是由于一部电影。我看的电影中并没有偶然性, 而当我走出电影院时,我发现了偶然性。因此,电影的必然性使我在走出电 影院后,感到大街上没有必然性。人们到处走动,他们是普普通通的??

  波伏瓦:为什么这个对比对你有这样重要的意义?为什么偶然性的这个 事实这样打动你,以致于你真正想去以它为写作对象???我记得我们初见 面时,你对我说,你想把它写成类似命运之于希腊人的东西。你希望它成为 世界的根本尺度。

  萨特:是这样的,因为我认为它被忽视了。顺便说一下,我现在仍然这 样认为。例如,如果你把马克思主义思想一直贯彻到底,你会发现一个必然 性的世界,没有偶然性。只有一种决定论和辩证法,但没有偶然性的事实。

  波伏瓦:偶然性使你非常激动吗?

  萨特:是的。我想我通过电影和走出电影院上街而发现它的原因是,我 是被迫去发现它的。 波伏瓦:你在“米迪栓剂”笔记本中关于偶然性写了些什么? 萨特:这个偶然性是存在的,就是人们能由在电影院和到街上之间的对 比而被发现的,在电影院没有偶然性,而退场到街上却正好相反,除了偶然 性什么都没有。

  波伏瓦:比如说,你对尼赞或其他朋友谈到你的偶然性理论吗?

  萨特:他们不感兴趣。 波伏瓦:为什么? 萨特:这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波伏瓦:因为你还没有给它一个足以引人注目的形式吗?

  萨特:可能吧。我不知道。你知道巴黎高师的人们是不怎么理睬别人的 意见的;他们都在寻找自己的意见——正尝试着摸索自己的路。尼赞从法西 斯主义者很快地转向共产党人。在那些日子他没有时间考虑偶然性问题。

  波伏瓦:详细地谈谈哲学和文学之间的关系吧。这个问题特别打动我。 你对我说过“我想成为斯宾诺莎和司汤达”。但你是怎样看待这两者的关系 的?你没有把书分成两个系列,一个是哲学的而另一个??

  萨特:那时我不想写哲学书。我不想写类似《辩证理性批判》或《存在 与虚无》那样的东西。我想让我相信的哲学和我要获得的真理在我的小说中 得到表达。

  波伏瓦:就是说你的根本愿望是写《恶心》。

  萨特:对,我就是想写《恶心》。

  波伏瓦:你已经具有一个很好的人生观了。在你给卡米耶的信中有一封 你十九岁时写的信,它让人大吃一惊,因为它已经包含了你后来有的一个巨 大理论的萌芽,谈到幸福、写作、对于某种幸福的否定和对于你作为一个作 家的价值的肯定。关于这个价值的感受确切地说来是什么?

  萨特:是绝对。我相信它就像基督徒相信圣母玛利亚一样,但我没有一 点点证明。然而那时我的感觉是,我写下的这些小小的废话虚言,这些游侠 故事,最初的现实主义小说都证明我有天才。我不可能通过它们的内容来证 明这一点,因为我完全知道事情还不是这样,但仅仅写作这个事实本身就证 明我有天才。这是因为,如果写作的活动是完美的,那么它就要求一个作者 有天才。写完美的事物这个事实是一个人有天才的证明。一个人可能为了写 完美的事物而想去写。此外,同时那些不是十分完美的事物多少超出了完美 的界限而走得更远。但“写作就意味着写完美的事物”的思想是古典的思想。 我没有证明,但我对自己说,因为我写作,即写完美的事物,这意味我将会 这样做。因此,这就是一个写完美事物的人了。我是一个天才。这一切全都 可理解了。

  波伏瓦:你为什么觉得自己非常聪明?

  萨特:因为人们那样对我说。

  波伏瓦:你并不是总是班上的第一名。在拉罗舍尔时,你在学校里成绩 并不太好。

  萨特:当时我有这种声誉,我不完全知道为什么。肯定不是我的继父造 成的。

  波伏瓦:这是对你继父的一种反抗吗?

  萨特:也许是吧。我想我的思想是真实的。而他的仅仅限于科学。

  波伏瓦:你完全没有谈过这事。在你十一到十九岁之间你同你继父有什 么冲突吗?你有这样一个科学家的继父,由于许多感情上的原因你当然不喜 欢他,因为他从你那儿夺走了你的母亲。这不会使你反对科学。但不管怎么 说你有一个倾向于文学的儿童时代,你可以说明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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