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49)

  波伏瓦:同这些男孩打架时,你是马上同那些平时与你为敌的同校的孩 子站在一起吗?

  萨特:是的。如果他们有谁要跟小流氓打架,他们就会邀我一起去。这 是公立中学孩子的一个联盟。但我不完全属于这个公立中学,因为我是一个 巴黎人,我说话和生活方式与别的孩子不同。我有一些朋友,我常给他们讲 一些夸夸其谈的故事,他们不相信这些故事。例如,我刚到拉罗舍尔中学时, 我说我在巴黎有一个姑娘,星期六和星期天我们去旅馆做爱。当时我是十二 岁,个头比同年龄的孩子矮,这个故事看来就更为滑稽可笑了。我是自己的 受害者,我原以为他们会为我的故事喝彩。

  波伏瓦:这种敌对行动是深深地影响着你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只是属于一 种游戏?

  萨特:对别的孩子,可能是做游戏,好玩。对我说来不是。就我说来, 我感到自己运气不好,我很不幸。我经常是被嘲笑和打击的对象,发生这种 事时我感到自己低人一等,这时我不在巴黎,不在亨利四世中学。我有一些 困难,但在那个年龄这些困难是不可避免的。我有一些朋友,但我很难与别 人相处。不管怎么说,在亨利四世中学时有一个集体,我是其中的中坚分子。 而在拉罗舍尔,我有些朋友,但维系感情的东西主要地是从我个人方面来。

  波伏瓦:这影响到你后来的发展吗?

  萨特:我想是有影响的。重要的是我决不会忘记我在那儿学来的暴力。 我根据这个来看待人们相互的关系。从那以后,我同我的朋友就再没有过温 柔的关系。在他们中间,或者从他们到我或者从我到他们总有关于暴力的思 想作梗。并不是没有友谊,但似乎证明了暴力在人们的关系中是绝对必要的。 波伏瓦:在亨利四世中学或在巴黎高师的时候,你同马耶、吉尔、尼赞 的关系中是不是也有过暴力行动?

  萨特:同尼赞,没有过。对吉尔和马耶,我从没有想到要在什么时候去 敲掉他们的脑袋。但我感到有一种距离,在我们中间有一种暴力的可能性。

  波伏瓦:这对你在巴黎高师的行为有什么影响吗???

  萨特:有的,仍然有影响。这是很自然的。把水弹打在穿着夜礼服晚归 的同学身上,这在我看来是十分正常的。在拉罗舍尔不同。我们同小流氓打 架,这个搏斗使我们成了资产阶级分子。就我说来我不怎么想扮演这个角色, 但我可以说,它的影响在我身上确实存在。去打小流氓就使你自己成了一个 资产阶级分子。

  波伏瓦:在后来你决不是一个狂暴的人,是不是这样? 萨特:我在巴黎高师时,常让自己的鼻子被打得出血。 波伏瓦:你常常会勃然大怒,我开始认识你时,你是十分易怒的,特别 是在早上。但它从没有变为暴力。

  萨特:是没有。

  波伏瓦:这同我们刚见面时你所具有的那种语言上的狂暴有一定关系 吧?你对事物运用了粗暴的词语。这有关联吗?

  萨特:这是暴力的淡化的、抽象的形式,我们都梦想一个能成为 20 世 纪哲学的简单的暴力的哲学。尼赞读笛卡尔时,他构想了一个暴力世界。

  波伏瓦:使你同小流氓打架的这种暴力有右翼的近乎法西斯主义的色彩 吧?

  萨特:不是法西斯主义,肯定不是。而右翼,是的。我对你说过,我们 是资产阶级。

  波伏瓦:你怎样摆脱它的?

  萨特:我并不感到我真正在其中。后来我来到巴黎?? 波伏瓦:我相信,从外省到巴黎对你是非常重要的吧? 萨特:我没有马上感到这一点。我把自己首先看作是从那个习惯了的小 世界流放出来的人。这是在二年级。这时打架或粗暴态度都不再是问题了,

  我同孩子们有一个正常的同时也有点厌烦的关系。但到最后我变得喜欢这周 围的一切了:我使自己适应了拉罗舍尔。我是由于外祖父——一个德语教师 ——而去巴黎的,他在那儿有些同学当校长,他想给我找一个好学校;他要 让我从令人发指的违法行为中转变过来,我在前一年因偷家里的钱同卡迪洛 一起成了罪人。

  波伏瓦:你刚才说你这些年是不幸的,但现在你又说你使自己适应了拉 罗舍尔。

  萨特:是的,在四年级和三年级时我是很倒霉的。但在二年级我就适应 了。

  波伏瓦:你到了巴黎有什么感受?你说到这一点:作一个寄宿生对你很 重要,而在这以前你是同家人生活在一起。这对你有什么影响?你很早就适 应了一个寄宿生的生活吗?

  萨特:当时我很担惊受怕,因为我读了不少 19 世纪的小说,写的是孩 子们成了寄宿生就都变得十分不幸。这对我好像是一个规定好了的事情—— 你是一个寄宿生,因此你是不幸的。

  波伏瓦:事实上呢?

  萨特:事实上我不是不幸的。我又见到了尼赞并重新建立了同他的关系 ——比以前深得多。我们开始了一种亲密的友谊关系。我们常去看望那些我 们认识的高年级的孩子,借他们的书看。这样我慢慢知道康拉德和别的人。

  波伏瓦:那时尼赞也想写作吗?

  萨特:我认识尼赞时他就想写作了;甚至在读六年级时他就想写。我觉 得这事棒极了,发现了一个跟我一样想写作、一直想写作的人。贝尔科特有 点不同。他也想写,但他很少谈它。他比较沉默寡言。重要的是我和尼赞都 想写作;这把我们连结在一起。别的孩子知道我们想写作,他们都对我们表 示敬意。当然,我是在一年级 A 班。乔金教我们拉丁文和希腊文,我已经谈 过他了。我学得不错,课程学完时我得了奖学金,这在拉罗舍尔是无法想象 的事情。

  波伏瓦:尼赞的成绩也不错吧?

  萨特:他的成绩也可以。但不如我稳定。他喜欢外出,看望一些熟人, 喜欢同他家中的朋友呆在一起,喜欢聚会、姑娘和所有这一类事情。但他非 常喜爱脑力工作,作家的工作。

  波伏瓦:他也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吗?或者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想 成为一个天才吗?

  萨特:我们没有谈这个。

  波伏瓦:天才的思想——按照你的说法——想去写作这个事情中固有的 思想是什么?

  萨特:固有的东西是,你为了创造一些值得创造的东西而写作:为使一 些有价值的和体现你自身的东西走出个人圈外。人是在他写的书中被别人发 现的。我和你都只是通过普鲁斯特的书来发现他的;我们喜欢他或不喜欢他 也是从他的书中来的。人在他的书中现实地存在着,人的价值是从他的书中 来的。

  波伏瓦:总的说来,这有点像康德的思想:你应该尽你所能。你应该写 出一本好书;这是你的誓言,你的选择;你应该写一本伟大的作品,结果你 自身就具有了写这本书所必须的东西。

  萨特:显然是这样的。我选择了去写作某种作品。我是被造成要那样做 的。这的确完全是康德主义的。但康德的刻板的一般化的道德观忽略了偶然 性的因素。一个人必须在处境中行动,不仅仅考虑人们抽象的生存,而且考 虑到他们所具有的偶然性的特征。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