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萨特传_[法]西蒙娜·德·波伏瓦【完结】(94)

  萨特:我同男人一旦谈完政治或别的事情我就准备立即结束谈话。同一 个男伙伴一天谈两个小时,而第二天也不再见到他,这对我已经足够了。同 一个女人,我可以谈整整一天第二天又开始接着谈。

  波伏瓦:对,因为这建立在亲密关系的基础上,你通过她对你的感受而 占有她的存在。你有遭到女人断然拒绝的时候吗?是不是有些女人,你想同 她们有某种关系但又未能得到?

  萨特:有的,跟所有别的人一样。

  波伏瓦:是奥尔加。

  萨特:啊,是的。

  波伏瓦:但这是一种多么混乱的境况!有没有这种情况:还有一些女人 是你很喜爱的,你对她们多少有了爱意,但同她们甚至没有——我不说是性 的——良好的感情关系?

  萨特:这种情况不是很多。

  波伏瓦:你一生中也有过那种不是感情的或者至少不是罗曼蒂克的关系 ——而是单纯的友谊关系。比如说,同莫雷尔夫人的关系。 萨特:莫雷尔夫人,是的。 波伏瓦:确实,她作为一个女人这个事实使你们的关系不同于你对吉尔 的友谊关系。

  萨特:对。

  波伏瓦:这个问题大概提得有点愚蠢:你更喜欢哪个一些,吉尔还是莫 雷尔夫人?

  萨特:这两者是不同的,开始,莫雷尔夫人是一个私人学生的母亲。她 把儿子托付给我,让我教他一些东西,她同我的关系是一个私人学生的母亲 同一个私人教师的关系。即使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但她是作为一个 私人学生的母亲开始同我建立关系的,确实她跟吉尔有过同样的关系,但后 来就不同了。因为那时我正指导这个私人学生,吉尔不再教他,吉尔在几年 前教过他。

  波伏瓦:吉尔对莫雷尔夫人的感情关系要比你的强烈得多,你更喜欢谁 一些,是吉尔还是莫雷尔夫人?一旦你同莫雷尔夫人成了朋友,她就再不是 一个私人学生的母亲了,是不是?

  萨特:我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波伏瓦:我想你同吉尔更接近一些,你非常喜欢莫雷尔夫人,因为她很 可爱,但我相信你们在许多方面差距太大。

  萨特:我也是这样认为。确实,虽然可能有些时候我更喜欢看到莫雷尔 夫人而不是吉尔。我从没有特别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不太清楚我同莫雷尔 夫人关系的性质。罗曼蒂克方面是切断了,因为有吉尔在那儿,此外,我觉 得她有点老了。我不太关注同一个女人的友谊关系。实际上我几乎从没有过 这种关系。

  波伏瓦:你几乎从没有花两小时之久的时间同莫雷尔夫人在一起,是不 是?

  萨特:噢,有过,但不是经常。

  波伏瓦:总的说来,我在那儿时,你们往往是一种三四个人在一起的关 系。

  萨特:总之,我想她是我有过的唯一的女朋友。

  波伏瓦:我想是这样的。

  身 体

  波伏瓦:上次我们谈到你同女人的关系,而这使你谈及性的问题。现在 我们由性而涉及到你同自己身体的一般关系。??关于你同自己身体的关系 问题你想说些什么吗?在这个问题中个子小和人们说你难看这个事实应该首 先考虑吧?

  萨特:这当然要考虑,而且很重要。但这是作为由他人说出的抽象真理 而被考虑的,因此,它具有由数学教师阐明的那种真理的抽象性。但对我说 来这并没有揭示什么新东西。例如,“小个子”的看法。我当然知道自己是 个小个子;人们这样对我说,我被称为“小人儿”,而一开始我就可以清楚 地看到我母亲或外祖父的身材同我的差别。但这并没有给我一种是小个子的 事实的具体直观。因为我有跟每个人一样的眼睛,外观上的不同意味着我比 一个成年人个子小些,我不是以成年人的方式看问题。我知道成年人很高, 我的朋友对我而言也有点高。我看到这一切,但我是作为某种用我自己的词 语无法解释、无法表达的体验而看到这一切。我看到的真理是,我跟别人一 样高大。这很难解释。而我发觉这种区别——我仰望一个人的脸或者大声回 答比我高的这个人的问题时,我的高声就考虑到了这种区别——仅仅属于动 作、群体、方向的范围之内;这并不给我或我的对话者以某种资格。实际上 我觉得自己跟他一样大。他搂抱我时,我会感到自己个子小。但那时这种搂 抱是一种温柔的关系。我六岁时,外祖父把我搂在怀里,但这并不是一个表 明我比他个小的关系。我缺乏这种看法,或者说这对我是一种抽象的看法, 是我在日常直党的生活中没有领会到的东西。以后事情继续是这样。我和同 龄的孩子接触时,我认为能够解释我同他们的关系的重要东西,是我的年龄。 他们的年龄跟我相同,这样,他们不比我大,不是“成人”意义上的大。身 体的高矮并不使成人更有资格一些。取而代之是神态、衣着、气味、责任和 说话方式的问题;这更多是精神性的而不是身体的。我就这样保持着我的看 法,而我的个子也没有长很高。如果有人问我个子的大小,我就回答“小”, 但这并不是我存在的确切意义。这是某种我后来逐渐地不完全认识到的东 西。

  波伏瓦:但例如在你同女人的关系中——你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如 果她比你高很多,你不觉得烦恼吗?

  萨特:很少有这种情况,一般说来我是有点烦恼,是的。我认为别人会 把我看成一个滑稽可笑的人物,作为这样一个高个姑娘的情人,或者比我要 高一些的姑娘的情人。但从身体感受来讲,我非常喜欢这样。

  波伏瓦:而关于难看呢?

  萨特:是女人使我意识到自己难看。从十岁起我就得知自己是难看的, 但不是在镜子中看出来的,在镜子中我有两种看待自己的方式。一种可以称 为一般方式——把自己看成一种符号集合体;如果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该理 发、洗脸、换领带等等,我就这样看自己。这是些符号的集合体。在这个脸 面上我可以看到我的头发是不是太长,我是不是太脏,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抓 住我的个性特征。有一个东西是一直存在的,这就是我的斜视眼。这眼睛, 它一直存在着;这是我首先看到的东西。它使我进入另一种看待自己的方式, 在镜子中,我看到自己是一个沼泽地。如果我从抽象的符号进入到具体之中, 我以另一种方式看自己的脸——这具体就是一个沼泽地。我看到的脸面的各 部分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不能结合形成一个轮廓清晰的人脸。这部分是因为 我的斜视眼,部分是因为很早就有的皱纹。总之,我从神态中看到一种景象。 我感到这是一片伸展的陆地,一片原野,后来这原野消失了,地面隆起,不 毛之地,小丘或高山。这是一个混乱翻腾的地球。它的地层就是一个人的脸 面,我赤裸的眼睛可以在周围人脸上看到这张脸,但在镜子中看自己时我看 不到这张脸。我觉得这是因为我看它时是把它作为自己的创造物,而且因为 我看到制造它的肌肉的收缩、脸面的变化,我看别人时,我把这脸面的变化 只是看作面部的褶皱,外观上的一点改变,完全没有看作收缩的肌肉。这儿 有两种毫无关系的脸,互不接续。这种一般的方式给我一张脸,但这种脸面 是在一张报纸上就可以看到的用四笔就可以勾勒出来的脸;然而有这种特殊 方式提供的脸,它是脸的一种缩写,是粗糙的干农活的肌肉,一个人只有在 直觉中才能得到它。这是我看待自己的两种方式。当我看到我的干农活的肌 肉时我很伤心,因为我看不到别人能看到的脸。实际上,我以一般的方式看 我自己时,我看到的东西并不代表我的脸。我缺乏的东西——我想每个人都 在某种程度上缺乏它——是从一种方式到另一种方式的通道,这两种方式的 结合点就是实际存在的这张脸。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