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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风景_张昌华【完结】(21)

  丈夫杨端六自30年代一直任武大法学院院长、教务长。

  更为触目的是杨的头上还有一叠“官”帽子。

  他当官事出“偶然”:1931年国民党元老钱昌照介绍在野名流杨端六为蒋介石讲学,因而受到蒋的器重。

  蒋要杨端六出任军事委员会审计厅厅长之职,杨端六以不是军人为由推辞。

  蒋不允。

  他又不敢得罪,从而不得不提出:“不离校、不离讲台、不穿军装”,只在假期去南京兼职。

  蒋竟全部应允,并授其上将军衔。

  杨端六还是国民参政会参议员。

  1945年,国民党在重庆召开六大,杨拒绝出席。

  也是蒋提名选他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

  袁昌英夫妇完全是出于对未来的希望和信赖才留下的。

  客观地说,50年代前半期,袁氏夫妇的生活和心情是相对稳定和欢畅的。

  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向组织交代了既往的历史,积极参加知识分子改造运动,受到社会的尊重和信任。

  袁昌英入了民盟,当选为省政协委员,出席了三次武汉文代会,并当选文联执委。

  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后,武大外文系撤销,她遵命到中文系讲授外国文学。

  为译介苏联资料,她苦学俄文;为表达对领袖的敬爱,她把毛泽东诗词译成英文……杨端六一边在武大执教,一边兼任中南军政委员会财政委员。

  1956年又加入“民革”。然而,这阳光灿烂的日子,被1957年的一场风暴统统卷去。

  本来,袁昌英的历史问题早在1951年、1952年已交代清楚,肃反中也没做审查对象。

  1957年莫名其妙地被划为“极右分子”,被剥夺教职,下放到图书馆劳动。

  一年后,湖北省高院又突然宣判她为“历史反革命”,开除公职,判处管制两年。

  因当时袁昌英年老体弱,没有遣送外地劳改,留在校园内,由街道干部监督劳动。

  每天挥着大扫帚,扫满地扫也扫不尽的尘土和落叶……袁昌英有一儿一女。

  长女杨静远留美后,回国在北京工作,儿子杨弘远在身边。

  社会的高压令杨弘远透不过气来,学生时代的杨弘远因“和反动家庭划不清界限”而屡受批评“帮助”。阶级斗争,像烧红的磙子一样来回碾压年轻人的心,烙进年轻人的意识。

  杨弘远终于作出与父母分居的决定,以示决裂。

  两年后袁昌英摘帽了,杨端六的专著《清代货币金融史稿》由三联书店出版了,在姐姐杨静远的劝说下,杨弘远搬回与父母同住。

  然而,天伦之乐是那样短暂,随着1966年“文革”的开始、杨端六的去世,杨弘远再次与母亲划清界限,而且彻底地决裂了。

  社会、时代的悲剧,酿成了家庭的悲剧。

  责任当不在个人,但实在令人痛心。

  杨端六是幸运者,1966年9月5日病逝,逃过了“文革”之劫。

  当时他的身份是“历史反革命”,火化后连骨灰也没留下。

  这位人们“视界外的大师”真正地销声匿迹了。

  是时,袁昌英已72岁高龄,无生活自理能力,被学校指令住到一间小屋里,孤灯冷灶。

  女儿在外地,儿孙又不上门,她只靠原保姆及侄儿的儿子隔三差五地帮她干点买煤、装炉子的体力活。

  度日如年。

  更想不到的是,一个孤老婆子还遭不白之冤。

  她女婿单位的造反派来找她外调,偶然看到桌子上书写的字句,硬逼她承认那是反标,是恶毒攻击。

  第25节:一净土掩风流——“四级教授”袁昌英(4)

  袁昌英再三解释那不是她写的,然有何用?来者不听分辩,恶狠狠地打她一耳光。

  造反派正要将她扭送派出所时,邻居家小孩子来了,主动说那是他画着玩的,方才解围。

  1969年秋,林彪“第一号令”发布。

  1970年1月,学校限令“五类分子”袁昌英于月底离开武汉。

  女儿杨静远好不容易联系上,将袁昌英迁往老家醴陵一远亲袁星山家落户。

  袁昌英卷着一床小被卷,带着一条跛脚方凳和两口装满中外书籍的木箱,告别了她生活了40年的家园——第二故乡武汉,跋山涉水到醴陵,由袁星山推着独轮车吱吱嘎嘎推到老家骆家坳。

  所幸,乡风淳朴。

  乡亲们没有理会袁昌英是什么“分子”,把她看做是远道而来的老姑奶奶,叫她“老姑”。由于她的“身份”在县里是榜上有名的,不时被通知要参加农村“五类分子”训话会什么的,少不了要写思想汇报。

  袁昌英到乡下,带着许多工具书,本想重译《莎士比亚全集》,可是她身心疲惫至极,实在力不从心了。

  她用女儿寄来的生活费订了两份报纸,除了看报就是吸烟。

  有趣的是她备有两个牌子的烟,一是“经济烟”,8分钱一包,自用。

  一是“珞珈山”,两角一包,接待客人用的。

  一次她请人买“珞珈山”,那人没听清楚,买了也是两角钱一包的“岳麓山”,她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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