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19)

  巴黎普世影响力的神话就这样继续着。事实要更加复杂一些,它本身就暗喻着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法国在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一个单一国家,法兰西共和国的号召力将各个地区和各种身份的人民凝聚在一起。不久之前,世界上还没有公认的时区,甚至在法国国内也没有单一的时区。在过去,这倒是无关紧要。在“所有人类活动都在当地钟塔的指引下进行”的世界里,地点决定了时间。但是在现在的世界里,电报和铁路要依照标准时间而不是当地时间,在之前那样一个世界通行的东西,放到现在就显得太落后了。1913年,路易·乌勒维格(Louis Houllevigue)在《巴黎杂志》(Revue de Paris)中指出:“如果按照地方时间来算的话,乘火车从巴黎到布雷斯特(Brest)要比从布雷斯特到巴黎少花54分钟;正午时分从尼斯(Nice)发出的一则新闻到达巴黎的时间是11点40分。”[15](为了让赶时间的乘客更有余裕,法国火车站的时钟还要慢5分钟,这更是让外国人摸不着头脑。)

  为了解决这些矛盾,法国于1891年在巴黎设定了本土和法属阿尔及利亚的国家时间。如今加莱和比亚里茨(Biarritz)的时钟显示的是同样的时间。但国际上的时间标准化早已领先一步,从设定国家时间,发展到了校准和设定各个国家时间的固定间隔。这就需要确立一个起始点,其他的时区都要参照这个时区。人们将伦敦郊区格林尼治天文台的格林尼治标准时间(Greenwich Mean Time)作为标准,这个标准时间比巴黎慢几分钟。在这个密切联系的世界上,设立一个世界性的基准是出于实际考量,由于同样的原因,国家时间也必然要取代地方时间。但这同样也是出于安全考量:通过无线电向海上轮船报时,轮船便可以更加准确地定位。1911年,法国也顺应时代的要求,把国家时间调整成比巴黎标准时间慢9分21秒,采用了和格林尼治处于同一经度的诺曼底村庄阿尔让唐(Argentan)的标准时间。巴黎没能让世界采用基于自身地理位置的时间系统,如今却成了世界的定时器。1912年,一场以时间为主题的国际会议在巴黎召开,准备让埃菲尔铁塔发挥新的作用,巴黎也成了新成立的国际时间局(Bureau International de l’Heure)所在地。[16]

  罗伯特·德劳内1910年的作品《埃菲尔铁塔》。法国“生命冲动”的象征、深受当时艺术家喜爱的埃菲尔铁塔,在20世纪初曾被计划拆除。到了1913年,铁塔已经被改作无线电塔,向全世界广播巴黎时间。

  在19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巴黎的普世地位和政治有关:永远走在时代的前沿。1789年,国王被送上断头台,巴士底狱被攻占。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建立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在1830年迎来了法兰西第一帝国,之后君主制度复辟,巴黎第二次废黜了一位正统派波旁王朝国王,让一位更开明的奥尔良派君主取而代之,把自己塑造成了个人自由和政治自由的捍卫者。正是在这段时间,德国作家卡尔·路德维希·伯尔内(Karl Ludwig Börne)移居巴黎,称其为19世纪的首都。[17]1848年,发生在法国的另一次革命引发了席卷欧洲的起义风暴,也促使年轻的卡尔·马克思从巴黎回到了再次成为欧洲革命中心的布鲁塞尔。1871年,巴黎又一次成为政治暴力的中心,激进的巴黎公社同时与德国人和从普法战争(the Franco-Prussian War)的灾难中诞生的新一届保守派法国政府两面作战。在巴黎,国家秩序的重建让一万人牺牲在街垒。另有一万人被就地处死,此外还有数千人被流放到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亚(New Caledonia)。

  巴黎是一座政治激进主义的城市,偶有暴力,但除了这样的形象以外,巴黎给人的印象是游乐之都——包括违禁的游乐。在漫长的19世纪里,终究是这种印象占了上风:巴黎是典雅与奢华的世俗之城,却也是艺术家和诗人、贫困及其悲剧的浪漫之城。

  热情狂放、华丽张扬、标新立异的巴黎波希米亚主义,早在19世纪50年代就已经在文学领域占有一席之地,然而直到40年后才在意大利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Giacomo Puccini)的音乐中成为不朽。[18]到了19世纪60年代,伴随着奥斯曼男爵如火如荼的城市重建,巴黎放浪不羁和穷奢极欲的名声也传开了,被描述为新巴比伦,或者“欧洲娱乐家”。[19]它是马奈(Manet)的《奥林匹亚》(Olympia)所在的城市,画中描绘了一个裸体的交际花,自信的目光突破画布,注视着巴黎沙龙一众男士中的某一个,仿佛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替身顾客。[20]它也是左拉(Zola)的《娜娜》(Nana)中所描述的城市,这部作品记叙了一个轻歌剧少女明星的一生,她勾引男人,最终毁掉了他们,也毁掉了自己。1867年的巴黎世博会为这座城市的普世性写下了新的一笔,来自遥远的日本和缅甸的展览品使之成了世界的橱窗。

  巴黎公社暂时性地恢复了这座城市的政治激进主义之名。在1789年、1830年和1848年的革命中,后继政权都曾在巴黎成功建立,但这一次不同,巴黎公社更需要的是遗忘而不是纪念。对于除社会主义者以外的大多数共和主义者来说,巴黎公社没有任何荣耀可言,只能使人回想起那场灾难。然而巴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人们过得无忧无虑,还增加了酒色娱乐消费。民粹主义从政治转向休闲娱乐。从1870年到19世纪80年代中期,巴黎的咖啡馆从2.2万家增加到4.2万家。[21]巴黎成了修拉(Seurat)的城市,他画出了《喧嚣舞》(Le Chahut)中在舞厅里故意掀起裙子给管弦乐队和观众看的女郎,还有大碗岛(La Grande Jatte)悠然自得的巴黎小资产阶级,一个戴着大礼帽的花花公子和情妇一起散步。巴黎也是图卢兹—罗特列克(Toulouse-Lautrec)和德加(Degas)的城市,后者是雕刻温柔的芭蕾舞女的雕塑家,也是画马戏团、妓院和舞厅的画家。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