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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一战前的世界_[英]查尔斯·埃默森【完结】(36)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认为像这样岿然不动,说到底也并不算太坏。这对专横跋扈的政府起到了遏制作用。这种状态下的奥匈帝国更像是一座凌乱的大房子,有许多互相连接着的房间,这个地方曾经风光过,在里面闲逛也很愉快。罗伯特·穆齐尔回忆起卡卡尼国:“这里也有一种步调,但并不太快”——

  这里的道路上当然也行驶着汽车,但并不太多!这里的人们也准备征服天空,但并不太上心。时不时有船开往南美或东亚,但并不太频繁。人们没有争夺世界市场或世界霸权的野心。这里位于欧洲的正中心,古老的世界轴线交汇之处,“殖民地”和“海外”这样的词语听起来生涩又遥远。人们也有一定的奢侈心,但绝不像法国人那样过分讲究。人们热衷于体育运动,但并不像英国人那样狂热。庞大的军费开支压得人们喘不过气,却仅够让这个国家在列强中保住倒数第二的位置。首都也比世界上其他那些最大的城市要小一点儿,但还是远远大于一般的大城市。[22]

  因而对于内部骚动不安的奥匈帝国来说,长期以来的危机已经成了一种常态,但这并非无药可救。正如受人尊敬的英国记者亨利·威克姆·斯蒂德(Henry Wickham Steed)在1913年出版的一本书中所言:

  君主,政治家,或许还有各民族的谬误、弱点或者偏见,也许真能再次将这个君主国推向毁灭的边缘;灾难可能意味着崩溃瓦解的预言将要成真;但经过我连续10年的观察和体验——而且是斗争不断、危机重重的10年——对于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的哈布斯堡王朝,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够让它的这个君主国失去在欧洲大家庭中应有的地位。它的内部危机往往是发展,而不是衰败的转折点。[23]

  1913年,和1813年一样,和1713年一样,一个没有了哈布斯堡王室的欧洲简直难以想象,至少在他们的首都维也纳是这样的。当年的一张维也纳图画明信片展现的是上了年纪的弗朗茨·约瑟夫皇帝佝偻着身体,伏在一张小办公桌上签署文件、批准晋升、同意将一位军官从一个卫戍部队调任到另一个。1908年,德皇威廉二世亲自带领一个德国王公贵族代表团访问维也纳,向哈布斯堡家族历史的活化石——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即位60周年道贺。这位老人已经在位太久了。为什么不换人呢?

  维也纳早已习惯了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戏剧性,这里的人把生活当作舞台,在上面公开练习,构成了维也纳生活的集体神话。往日的辉煌——或者至少是辉煌的残影——让人们在更加纷乱的现在散发出自信的光彩。这座城市的居民扮演着分配给他们的角色,向他人和自己的表现道贺。每年有10万名外国游客来到这里,体验着浓厚的维也纳怀旧气息,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24]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蝙蝠》(Die Fledermaus)是维也纳最受欢迎的一部轻歌剧,于1874年首演,那时的维也纳正在努力摆脱股市崩溃的阴影。如今40年过去了,这部歌剧中的一句话或许恰恰是维也纳真言的最佳诠释:“幸福就是忘却那些不可改变的事实(Glücklich ist, wer vergisst, was doch nicht zu ändern ist)。” [25]

  1913年居住在奥匈帝国首都的俄国人列夫·托洛茨基。列宁在加利西亚过着流亡生活。斯大林来到维也纳学习奥匈帝国的民族政策。

  列夫·布隆施泰因(Lev Bronstein),又名托洛茨基,这些年一直在维也纳从事新闻记者工作,过着不太稳定的生活。他笔下的维也纳是“对政治和知识的兴趣、对音乐的热爱、四种欧洲语言以及复杂的欧洲关系网的中心”。[26]虽然席勒和歌德的雕像表明这座城市的文化是日耳曼文化,但帝国的状态使之成为超民族的城市,而人口使之成为多民族的,甚至是富有异域风情的城市。城市里的吉卜赛人和东方犹太人(Ostjuden)表明亚洲不再像将近100年前梅特涅(Metternich)所说的那样,始于维也纳门外——东方恰恰始于圣史蒂芬大教堂的阴影中。

  维也纳虽然在欧洲城市中仍有相当地位,但再也不能和伦敦平起平坐了,无论是从政治实力还是单纯作为一个城市来看。1910年,维也纳有200万人口。它或许是欧洲仅次于巴黎的游乐之城。这座城市并不像柏林。与德国首都相比,当前奥匈帝国的首都的边缘未免显得有些破败,也没那么刺激。“维也纳没有夜生活,”《维也纳星期一报》(Wiener Montags Journal)发牢骚道,“维也纳人10点钟都睡着了。10点钟大门都锁上了。”这样做是为了省下监管费,因为过了这个时间就要付给每一栋公寓大楼的每一个看门人一小笔费用。[27]还有一篇文章批评维也纳的灰尘太多,抱怨说“柏林街上一天的人比维也纳一年到头的人还多,反倒更干净”。还有人写道,柏林的百货商场都能被列为旅游景点,反观维也纳的百货商场,完全就是“旧货商场”。这些话的言外之意,当然是完全承认现在的柏林是真正的强力之都,两大帝国早在1879年(萨多瓦大败之后仅过了13年)就结成的军事同盟中,德国无疑是大哥。

  然而大多数维也纳人更喜欢他们自己的城市,喜欢它独特的魅力、瑕疵、特色——这反映出的正是他们自己。柏林一身戎装,维也纳穿着一条华美的长裙。柏林把精力转化成势力的震撼,希望用自身的强大来感染别人,而维也纳给人的感觉更内敛,即便在标榜皇家正统时也可以自嘲一下。卡尔·克劳斯是典型的维也纳讽刺艺术最著名的大师,据说他曾有言:“柏林严肃但并不绝望,维也纳绝望但并不严肃。”[28]斯蒂芬·茨威格写道,维也纳放弃了在欧洲或者世界的政治霸权,转而获得了在艺术领域的至高地位,这也是它进行独特的自我表达的关键。[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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