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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_兜兜麽【完结】(20)

  程景行看她眯着眼嚼着,不住说好吃好吃,嘴上活络着跟老板套近乎,夸得那老板笑眯眯,程景行又点两三个菜,老板说送啤酒,未央拍手,好划得来。

  一盘兔ròu未央一个人吃大半,喜滋滋擦嘴。

  程景行还在吃生菜,未央突然说:“我看了它很久,它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眼睁睁看一桌又一桌人饕餮,只能等死,哈!生不如死。”

  她一滴酒未沾,却像是醉了,“不如死了好,死了gān净了,再不想其它。”

  “没有恐惧也没有孤独。舅舅,你说是不是?”

  她红着眼睛问他,像极那只灰兔子。

  程景行抿着嘴不说话。

  猛然间被窒息的痛苦湮没。

  林未央,林未央……

  灾难

  大约是江风chuī得猛了,回到程家老宅,脑袋昏沉沉,一头扎进被子里睡昏过去,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梦里头处处长满绿油油的青苔,chūn天,雨才停,小巷子里走起来湿漉漉的打滑,巷口的白胡子老头穿着破了dòng的汗衫,手边烧着小锅炉,铁铲子一下一下拌着,糖糊糊huáng灿灿的又熔了。她跌跌撞撞跑过去,那小转盘已经飞速转起来,是小聪,两毛钱,他只转到个猴,老头儿的手动起来,白石板上糖浆作画,一小会,那猴子便活溜起来。未央掏一掏口袋,兜底了,她的梦想是转到一只龙或凤,只要运气好。

  凤娇婶子已经抱着小聪回来,小聪手上的糖猴被咬掉了一半,上头亮晶晶的都是口水。而未央还在翻口袋,她去麻将桌子上拉拉林成志的衣袖,林成志翻一翻口袋,摸摸她的头,“留给爸爸翻本。”于是不再管她。

  她没有那个运气,从来没有。

  程景行应酬完楼下送帖子的人,等家人都散了,才换了睡衣推门进来。看她穿着牛仔裤就钻被子底下赖着,觉得麻烦,但看见了还是忍不住要管,三两下把她从棉絮里挖出来,衣服也不换了,直接脱光了塞进去,反正由他暖着。

  关了灯,她居然主动贴过来,依着他胸口说梦话,模模糊糊听清楚几句,居然叫爸爸,原来小姑娘在想家,“爸爸,给我买,我想吃……”接下来反反复复又是那句,“我想吃,我想吃,爸爸,我想吃……”

  他正要笑,心想林未央姑娘好大的胃口,两小时前一整只兔子下肚,睡觉了竟还在想着吃的,摸摸那小肚子,鼓囊囊的,莫非是无底dòng?一愣神,胸口上湿乎乎的,不料她在梦里急得哭出来,两条腿在被子里乱蹬,耍赖似的喊着,“爸爸,我饿。妈妈,不要不给我饭吃,我再也不敢了!”

  她做了噩梦,泅水似的挣扎,他听得心上一抽一抽,她小时候受过多少苦,这些年怎么过来,他竟是一片空白,除却最初在龌龊地里相遇,他什么都不明白她。而现下只能揽过来,抱紧了,黑漆漆的夜里,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只有一层一层盖得严严实实的乌云,他一下一下拍她的背,耐着xing子哄着,“乖,都给你买,都买给你,乖孩子,别哭了,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未央晕乎乎的,一小会便消停了,还是埋在她怀里,脸蛋上尽是泪痕,长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珠子,晶莹剔透。

  他挪一挪身子,睡平了,发觉她紧紧攥着他的胳膊,两只手环住了贴着胸藏着,生怕一眨眼不见了。他心软,低头去亲亲她,却听见她小声喊,“爸爸。”

  他无奈了,再有别的心思,简直就像禽shòu。于是拉紧了被子,拍拍她,想着就这么赶紧睡吧。又听见她说,“爸爸,别把我送走。”小小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挨着他,靠着他,仿佛这一刻,他就是林未央唯一依靠。

  他睁眼与黑暗对视,突然想摇醒她,跟她说话,说说话,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只想听听听她的声音。

  回想起她喊舅舅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多么好看。

  早晨醒来的感觉十分奇怪,天还蒙蒙亮,她已经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他的眼睛好亮,却又深邃如寒星一般。

  她推推他,“你该走了,晚了又要跳窗,摔断腿怎么办。”

  他不肯动,撑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未央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摸摸脸颊,问:“我是过敏还是毁容?你眼睛里都是探究,我可不会易容术,揭下这层皮,里头就是颅骨。”

  程景行的拇指在她眉骨那道疤痕上摩挲,眼睛痴痴望着,像是入了迷,低下头去细细绵绵吻过,如面对挚爱qíng人,处处是如水一般的温柔。“跟我说说,这疤怎么来的?”

  未央想也不想便答:“小时候贪玩掉沟里砸的。”

  程景行在她锁骨上咬一口,疼得她吸气,还不忘威胁,“再不老实说,一会我可就咬别的地方了。”

  未央怔怔望着他,满心疑虑,“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程景行终于没了耐xing,朝着她吼,“我不就问个东西,你啰嗦那么一大堆到底说不说?不说今早上别想起chuáng。”

  未央翻个白眼,无奈,“我那年六岁,刚懂事,有一回……唉,不记得是打碎了东西还是怎么的……嗯,好像是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个勺子吧。王凤娇便指着我鼻子骂一通,其实我从小被骂惯了,老油条一个,只那一回,她说我跟我妈一样,是个狐狸jīng破烂货,将来要去窑子里卖,老了当寡妇死儿子。”

  “真是,我居然把骂人的话记得一字不漏。”她笑一笑,带些浅淡嘲讽,侧过身去,背对他,“我那会儿吃错药,还敢据理力争,说什么我妈妈才不是狐狸jīng,我妈妈是城里人,你胡说,我要去找我妈妈。王凤娇说,你去呀,快点去,走半道被火车轧死,我也再不用多养个废物。后来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又顶嘴,王凤娇就领着擀面杖冲上来揍我,打得猛了,脑袋往前一推就砸在桌子角上,铁的,没瞎也没傻,就是fèng了三针,花了五十来块钱,呵呵——凤娇婶子可心疼了。”

  又感叹:“真是奇迹,我居然没被打死。身上尽是一道一道的红印子,嗓子都哭哑了,话也说不出来。我爸跟她赔罪,王凤娇还不解气,又把我扔杂物间里饿了两天,那里头黑乎乎的都是蜂窝煤,还有蜈蚣爬来爬去,小腿上被咬了一口,好像挺疼的。咦,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蜂窝煤啊?”

  程景行懒得跟她废话,“后来呢?”

  未央说:“也没什么了,快饿晕的时候,爸爸把门撬开,端了一碗白稀饭来,我当时也顾不上哭了,抢过来就一顿灌下去。小狗似的伸长了舌头,碗底都舔得gāngān净净。再后来爸爸又盛一碗给我,两三下吃完,还要,爸爸说,一下子不能吃这么多,等等,等等还有jī蛋吃。我可高兴了,也忘了疼,跳起来就要吃jī蛋。可是爸爸抱着我,用袖子擦我的脸,说我浑身乌溜溜的像个煤球,说着说着哭起来,他抱着我哭。那么一下,我突然觉得,jī蛋也不那么诱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男人哭。他什么也没有说,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就擦一擦脸去厨房烧开水给我洗澡。

  接下来再没有人说话,他贴着她的背脊,抱着她。阳光偷偷摸摸照进来,还是凄凄艾艾的颜色,一束一束将尘埃照得纤细可辨。她身上暖暖,像这天地里一片长青的叶子,冬日里慡脆刮辣地艳丽着,只是小小一片叶,却有一个无限的世界。

  未央说:“我再也不要挨饿。”

  他说:“再也不会,绝不会。”

  她背对着他,笑一笑,也只是笑一笑罢了。

  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微微已泛红。

  程景行临走时嘱咐,“今天有相熟人家做寿,全家都要去道贺。地点在千山温泉,离得远,多半要明早才回,不要等我,早点睡。”

  未央欢喜,“难得有休假。”

  程景行捏她脸,“没良心!”又贴过来压低了声音勾引,“要不我争取晚上回来?免得你孤枕难眠。”

  未央皱眉,靠着墙,浑身没劲,“我有点晕,大概感冒,你离我远点免得传染。”

  他来试她额头,“有点烫,回头叫医生来。”

  未央怪他小题大做,“哪有那么矜贵?睡一睡,起来就好了。你快走,再啰嗦一定被抓jian!”

  程景行说一句“好好休息。”便作贼似的出去了,回自己屋里,装懒chuáng。

  未央站在窗前,外头的树叶都快落光,是冬天了。

  下午,宅子里已走得jīng光,连佣人都放大假,做好了饭收拾碗筷便走了。未央一个人在偌大的屋子里呆着,总有些疑神疑鬼,哪哪又听见脚步声,毛骨悚然。

  还是早早睡觉的好,于是脱了衣服准备洗gān净上chuáng。又怎料到灾难突如其来,浴室门被撞开,她回头,光着身子,莲蓬里还洒着水,那热水教她看不清细致轮廓,只识得那人狰狞的笑,鬼魅一般。

  他以沙哑声线低声诱哄,“乖孩子,也陪伯伯玩一玩。”

  他带着金丝眼镜,灰蓝的西装衬得人英伟儒雅,却是十足的衣冠禽shòu。

  未央捡了身边的洗发水瓶子丢过去,“滚你妈的!离我远点!”

  严文涛不紧不慢走过来,关了热水,慈爱地笑,“够味道,我还以为真是说不完三句话就要哭的乡下妹,没想到是个小辣椒,这下更好玩。好孩子,你喜欢在chuáng上还是浴缸里?”

  未央勾了唇冷笑,“哪都行,cao 你!”举起了莲蓬头就砸下去,恰好砸在他脑袋上,登时破了口子,血流出来,丝丝顺着发际。

  他仍不置信,目瞪口呆模样,未央已经冲出浴室,刚要跑出房门就被拉回来,一下给了个耳刮子,脑袋撞了门框摔在地上,也不知哪里出了血,一滴滴落在木地板上,黏糊糊的,头发都结成一髻。

  油光可鉴的黑皮鞋踩在身上,她蜷着身子,脑袋被撞得不清醒,他便一脚将她踢翻了,又狠狠踩她胸脯,绕着圈碾着,面上却是一副慈善样,“才几岁,好东西不学,学着打人?太不听话。”

  那只皮鞋又踩在她咽喉处,她看不清东西,眼前红艳艳的一片,大约是血流到眼睛里,染红了所有。

  他加重力气,她便喘不过气来,他高高在上,命令她,“好姑娘,叫爸爸。”

  哭也哭不出来,只能挣扎着顺着他,爸爸爸爸连声喊,喊到他高兴,挪开那高贵脚丫子,一把将她抱到浴室里,扔垃圾似的丢在地上。

  未央一下清醒许多,挣扎着爬起来,还是要跑。严文涛轻轻松松拽了她的头发将她扯回来,接连一脚蹬过去,那鞋印便留在她背上,logo烙上去,林未央都提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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