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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_兜兜麽【完结】(22)

  医生又赶来,检查一番,便说要送院治疗,程景行只怕是大病,急急忙忙赶去医院。未央身上的衣服都是他一件件穿好,又听见她迷迷糊糊喊过一声舅舅,一时将他心填得满满。

  照过片,查出来急xing肺炎,需留院治疗,程景行便在病房里陪着,未央醒来时,他正端着米粥进来,衣服都没有换过,皱巴巴地耸拉在身上,唯有眼睛明亮,看起来才不似破落户。

  动了动嘴皮子,喉头gān涩,一时只发出几个单音,像是哑了。

  程景行急急忙忙起身去倒水,端过来,未央还躺着,要怎么喝。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拍一拍升降开关,程景行方才大悟,将病chuáng上部调高了,令她半躺着,慢慢喝了水。

  未央唇上gān得翻皮,一杯水下肚,再塞给他,“还要。”

  他便老老实实端茶递水,见她喝饱了,仍问:“饿不饿?我买了粥,要不要喝一点?”

  未央微微抬起头,瞧见茶几上整整齐齐一排摆着七大碗。“你还要在病房里请客不成?”

  程景行有些讪讪的,又去倒一杯水,背对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于是让他们每一种都送来。”

  未央无奈,“我不挑食的,随便什么都好。我不是诺诺,我没有挑食的权利。”

  程景行僵着背站着,手里端着玻璃杯,怎么也不肯回头来对着她说话,被百叶窗切割的阳光一条条圈在他背上,全然是隆冬时节生灵覆灭的寥落与萧索,未央突然觉得心疼,他的背脊立得挺直,但未央却觉得,再过一个时节,再落一片叶,他便要被压垮了,要失声痛哭,或是……

  “你喜欢什么,我都会买给你。”说话时,他没有让她看见他的眼睛,有些落寞,又有些无所适从,更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与冲动——他的荷尔蒙激素陡然上窜,几乎要冒出几颗红肿闪亮的青chūn痘来。

  未央还是要刁难他,“我并不喜欢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口味,都寡淡得令人作呕。我素来喜欢辣椒,红红的一串一串放下去,哪里还有不好吃的东西。不然叫一盘水煮鱼来?我一定吃完一锅子米饭。”

  程景行又换了教训口吻转过脸来,肃穆道:“你在病中,应该吃清淡点的东西。”

  未央一摊手,冷笑:“可见并不是我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不能允诺,我更不能相信。你这样说,平白给了我虚无幻想,到时不能兑现,就不怕我抓着这点承诺寻死觅活,搅得你头晕脑胀不得解脱?”

  程景行握紧了杯身,极力隐忍,顿一顿,才走到茶几旁摆弄些碗筷勺子,“现在吃吧,温度刚刚好,再过一会就要凉透了。”

  未央咳起来,身上还有伤,连带着浑身都痛,这下一股脑的更来了火气,止不住。“你这样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心有不忍?不不不,你们程家人心如铁石,我不过是汐川街上卖身的小jì 女,还指望你们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话既然说开了,咱们也别再藏着掖着,说白了我就是出来卖,做的是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的生意,第一次咱们算清了,可后头,舅舅,您可是夜夜都在我那躺着,再说昨晚上我都快被折腾死,亲兄弟明算账,你们都比我大了一轮,可别真厚着脸皮来欺负我个弱女子,多少钱您掂量掂量,痛快点给了吧,我这还病着呢……”

  一口气说完,又是一阵猛咳,捂着嘴,好不容才缓下来。低头看着他的皮鞋一步一步走近了站在chuáng边,他似乎长长叹出一口气,宽大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背上有伤,左侧淤青了一大片,他也不知道,胡乱地替她顺气,一下下拍得她疼到心尖上。她却也不肯说,只低着头,一滴一滴掉着泪,那眼泪像是开了闸门,怎么也止不住,这下她更不敢抬头,嘴巴捂得死紧死紧,也不怕憋死自己。

  她恨起自己来,从前绝不会这般矫qíng,两句话没说完就哭,眼泪越来越廉价,越来越不似从前的林未央。

  啰嗦

  一下咳得厉害,再配着她哭得抽抽噎噎,恰时咳嗽得猛了,止不住挖心掏肺地gān呕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依然不高不低地发着烧,头昏脑胀,好半天仍是恍恍惚惚的,只看见程景行俊俏的脸盘绷紧了,严肃的样子仿佛一时间到了五六十岁,是个尖酸刻薄满脸褶皱的小老头。

  他从兜里掏出个米白色菱格手帕,一只手扶着她的下颌,将她乱糟糟的脸蛋擦gān净了,转手扔到垃圾桶里,才问:“要不要水?”其实杯子已经端在手上,方才烫了些,现下才刚好,递到她跟前,却被她一把挥开,“咚”一下砸在地板上,哗啦啦碎成无数片。

  一时诡秘的静默,程景行也来了脾气,两个人都红着眼睛相互怒视,仿佛有杀妻夺子不共戴天之仇。他想去抓她肩膀,最终还是忍住,怕一不小心抓到伤处,仅剩的一把小骨头给捏碎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麻烦,只得握紧了拳头,极力抑制心里噌噌上窜的火苗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程景行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过谁?你还给我摆脸子耍脾气,真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呢。”

  未央也炸了,再顾不得装腔作势,在汐川街上混饭吃的架势全出来,半点便宜不给人占。“不用抬举我,白雪公主有七个小矮人,我就七碗米粥而已。我不就是让你二姐夫给qiáng jian了嘛?多大的事啊?能劳驾程先生您在这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你就不觉得矫qíng?事后假惺惺,呵——谁知到你们是不是串通好。酒会上觥筹jiāo错,点一点头,姐夫,我遇到个小妞真带劲,您要不要也玩一玩?他当然开心,当即找个机会慡一把,尽兴了,快活了,不知道赏了你没有?下回可还说要双飞3P呢,舅舅一定记清楚时间,别下次又晚一步,我已经被他玩死,岂不吃亏?咦,或者你恰好喜好jian 尸?啧啧,真没看出来。”

  程景行被她气得够呛,若再老个几岁估计当场爆血管,倒下去,脑袋着地,一命呜呼。“林未央你他妈找打是不是?乱七八糟说的是什么?你委屈,是,你委屈!”他竟气得说不出话来,烦躁地去扯衬衣领子,一下两三粒口子扒拉扒拉掉下来,好好一件衣服就这么毁了。

  “好!你——你林未央能说,真他妈能说会道,污蔑人都一套一套的,你说!继续说啊,说!倒看看你还说出些什么!狗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dòng宾!”他咋咋呼呼绕着病chuáng走,只怕一下控制不住就上去给她一拳,话也说不清了,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你你你,你个不停,更像是长篇家庭伦理剧里的老妈子,一手cha腰,一手兰花指向前一指,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完便心脏病发倒下了。

  未央烧得头痛,迷迷糊糊听他你你你骂了好半天,人都要睡着,又听见一声喊:“说!怎么不说了?继续啊,倒看你还怎么编排我!”

  未央翻个白眼倒头要睡,“我懒得跟你说,人说三年一代沟,我俩隔了五六道,不是小水沟,是中美地峡,东非大裂谷。你永远不会明白昨天晚上我经历了什么,你永远不会懂。”

  程景行却是落寞,哂笑,低声自嘲,“你以为昨晚上那场面,我见了就不难受?”

  怎么能不难受?那场景他连想都不敢再想。一触即是刮骨锥心的痛,只盼着早早忘了,模糊了,却又愈加清晰起来,忘也忘不掉。似是慢镜头一点点放映,她沉在水底,海藻似的长发蜉蝣般飘飘dàngdàng,所有的轮廓都在水中模糊,唯独一双眼睛异样的明亮,睁大了看着水面上他惊慌的脸,他甚至不敢伸手去将她捞出来,那一刻胆怯,他真怕她是死了,捞出来一具白生生的尸体,再不是会说会笑会惹得她火冒三丈又有本领教他牵肠挂肚的林未央。

  林未央,他已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她——这个祸害,遗祸千年的东西。

  可他这时候真恨不得她死了,她说他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可是她又何曾了解,你捧着一颗心讨好,却被任践踏到尘埃里的痛楚。

  他开始后悔,人说一生必定爱过一次,可这对象是不是错?她太年轻,离他太近又太远。最不可能是她。

  居然犹犹豫豫踟蹰不前,还有畏缩与颓然,这从来都不是他。

  未央亦是轻声嘲弄,“难受么?是玩具被人抢了的难受?还是程家尊严被人轻贱的难受?能有多难受呢?出门找白兰小姐小手儿揉一揉,轻声细语哄一哄就好了吧?”

  他突然不说话了,走近来,侧身坐在chuáng沿,一只手细细抚摸她嘴角伤口,低声问:“犟嘴吧,我看你眼睛又红起来?是不是又要哭?”

  未央被他瞧得害怕,下意识偏过头要往后躲,却被他扳过脸,狠狠吻过来,压着她碾着她,半点fèng隙都不留。另一只手穿过背脊紧紧箍在她腰上,她背上有些疼,不由得轻哼,他便松懈些,但仍不许她偏移半分,他一夜未眠,嘴里的味道并不好,而未央才吃过药,舌尖也是苦巴巴的,两个人缠来缠去,倒像是赌气,这也不必吵了,嘴上见真招。

  缓下来,未央一阵咳嗽,他便抱着一下一下拍这她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别跟我闹了,我都一夜没合眼。”

  她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边无限委屈,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觉得委屈,连自己都忍不住要骂自己矫qíng,却还是瘪瘪嘴,要哭,“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医生看伤口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抓了剪子奔出去杀了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晚……为什么不早一步回来,哪怕是一分一秒都好。我疼得脑子都不清醒,想想还有什么人能想着念着?可是一个都没有,舅舅,我真的……舅舅,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未央已经分不清是在说谎博同qíng,或是真真切切痛不yù生,只得反反复复告诉自己,好吧,最后一次,管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从来没有一个肩膀如此温暖,只让我靠一靠,借来六十秒,一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暂且放纵一回,只一回。

  他恨自己嘴拙,此刻竟想不出对策,只得沉默,紧紧拥着,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未央,拔去了一身刺,仅仅是个柔软的小东西,谁都可以伤害——他只想把她藏起来,谁都别想多瞧一眼。“乖,别哭了,嗓子都要哑掉,到时候还怎么斗jī似的跟我吵呢?”

  等一等,又说:“你放心,他不会好。”寒森森语气,杀气腾腾。

  小qíng侣闹腾完了,粥已经半凉,程景行扶她躺下,又忙着问:“你要哪一种?要不每一碗都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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