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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15)

  每个月最难熬的就是房东来收租的那几天,房租,水电合起来六百来块钱,我每个月本来还有富余的打工费在宿舍里还过的算滋润,一和什么柴米油盐扯上关系,那就全都不够填了。过了两月,房东的脸越来越有从鞋靶子脸向二皮脸进化的趋势,见着我就唠叨这楼的行qíng多紧俏,多少人想租,自己负担不了可别阻她的财路等等,接着就开始审查房子,一看到墙壁磕花了一小块,储物柜磨掉了一角漆,那戴满金戒指的手指头就开始冲着我高频率地抖动,外加雨露灌溉,电闪雷鸣,每个月jiāo的租金就开始茁长成长了。

  这些事,我都瞒着三儿,以他的xing子,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自责难受呢。

  三儿也从不和我说钱,他那一点工钱,常就随意地塞在抽屉里,任我去拿。可渐渐地,我发现我基本只动我的钱应付日常花销,问起三儿存的钱他却一脸疑惑地看我:“不都给你管着吗?都在抽屉里啊。”

  抽屉里永远都只有百来块钱,我很快知道了原因。z

  三儿自己过的极省,但对朋友却是很大方,谁有了难和他说一声,他多少都会出力,他的仗义我从小就知道的,要不当初他能一声不吭就不要命地帮我去摸苇子鱼来筹学费?!可那是我和他!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地他这么掏心置肺地好,我在这城市里两年,比他更懂什么是人qíng世故。今天老婆孩子生病借一百,明天没钱急用借五十,从没见还过。我旁敲侧击地说了他几句,三儿眨巴着眼睛说:“钱都放那了,我看你都没动,就以为用不着,既然不急用,别人又那么急,找我借我能不借么?”我只想晕,我为着省五块十块的和人磨破了嘴皮,他倒好,就这么心无城府地被人占便宜:“他急?昨大刘说他丈母娘进城朝你借三十应急是吧?我怎么记得他岳父前些天也进城也是找你借了六十?合则老俩口进城看女婿还要分两批来?!”三儿愣了一下,象是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他说会一起还的……我明天和他说说。”

  第二天吃过晚饭,我洗碗时又问起这事,身后没人回答,我扭头一看,三儿低着头只不说话。我心里一沉:“你没说?”三儿摇摇头:“说了……可他说他丈母娘是进城办证的,说是十万火急的,要押金,他怎么筹就是差一点儿——我就……”

  我出神地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伤痕,这是今天给人扛大包的时候给钉子划到的,现在还见着红地疼:“又借了多少?”

  “……一百。”他声如蚊呐。我他吗的上火车站扛一整天的大包才多少?!50!!我啪地一声就把手里的碗给砸了,浑浊的洗碗水四溅开来,他受了惊吓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气地胸膛都在剧烈地起伏着,我真地真地很想扇他,让他清醒一点,这城市里可都是人吃人的!可我看着他,竟什么也说不出口更下不了手!

  我重重地推开他,摔门出去。y

  我一个人走着,满腔怒火,对每一对经过的qíng侣怒目而视,我嫉妒他们!嫉妒他们可以风花雪月而我却只能为这jī毛蒜皮的事和三儿斤斤计较——我也不想,可他吗的我要先活下去!

  也不知道我坐着chuī了多久的风,才有些冷静下来。我鄙视自己,王嘉禾,你真没用,你明明说过好好对三儿的,你就是这么让他过“好日子”的?就因为你没用!你多赚些钱会吵这次么?我疲惫地把脸埋进手掌中,钱!我怎么就不能多赚些钱呢?!我也想啊,我已经不分昼夜地兼职,打工,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肯gān吃苦,我还能怎么做呢?!可我依然穷困潦倒!这就是现实!有人注定可以不劳动而获衣食无忧,有的人一生呕心沥血依然比过街耗子还要低贱!

  我起身,回过头的时候,不由地怔住了。三儿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汲着拖鞋,站在深秋的晚风中。

  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了我多久,或许是这样一路远远地跟来。“嘉禾……”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地萧瑟,我的心一下子软了,什么怒怨都如泻地的水银,一下子流散地gān净。我只有一个他了,竟还要吵下去么?

  我朝他伸出手,他扑进我怀里,冻地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地:“嘉禾,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么缺心眼儿了,你别去gān那些粗重活了,都我gān,我什么用都没有,就只还剩下一身的穷力气……好不好?”

  我伸手抚摩着他黝黑却光洁的后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怎么会以为三儿是不懂事的孩子呢?他吃的苦比我要多的多,而我除了怨天尤人骂自己,还会什么?“我刚才凶你了,对不住,啊……我只是想你多个心眼,你该知道,城里多的是豺láng虎豹,这和咱山里,不一样。”

  三儿抓着我的手:“嘉禾……”g

  我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天冷了,你穿这么少一会儿又要感冒了。”

  “我长这么大没感冒过吧。”他不依了。我一想也是,咱们这样的土生土长的山里的孩子,好像真地没生过啥病,三儿的身体更是qiáng健地惊人。“走吧。”我爱怜地拧了一下他的脸,这样说道。

  有什么样的争吵我都能为你忍了,我发誓会给你好日子的,三儿,只要有你,再苦我也能熬。

  我决定继续把给韦迈补语文的工作给接回来做,现在我能赚多一点是一点。那小子还是那副能把孔夫子给气活的死样子,甚至还更嚣张了些,看他那啼笑皆非的作文,他总是满不在乎地一口一个“我哥说”,摆明这世界上他就只听韦豪的。他妈深qíng地握着我的手说我儿子的语文jiāo给你的时候我嘴角都在抽搐了:别别,你儿子就一洋鬼子的料,jiāo给我我王家祖宗十八代都要戳我脊梁骨。

  韦豪照例是常不在家的,在我的感觉里,韦豪在这个家里从来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有时候他妈数落韦迈几句,他虽然只是坐在沙发上带着笑看,可那眼神一梭,愣是叫人心里冷上几分。

  我知道他也不常到学校去,万不至于是因为上课什么的忙地这样脚不沾地,却照样挥金如土,呼朋引伴过的潇洒,不过这也和我没关系,朋友一场,我和他有各自全然不同的人生。

  好不容易把这个月的租金筹齐了jiāo给房东太太,她足足来回数了四次才弯腰把钱费力地塞进已经快爆了的丝袜里,据说这样能有效地防止两抢一盗。直起身子,已经累地涨着脸直喘:“嘉禾呀,我看你是个老实孩子,我也不是不放心你,可是你要知道我这房子可是租给你一个人的,你可别做什么其他的事,我可不喜欢你做什么二房东啊。”我都给气笑了:“这就我和我弟住,和您说过的呀?”

  房东太太鼻孔翕张,喷出好大一团气:“就说你弟弟呢,平常老带个女孩子来,隔三差五的来,最近一呆就一整天,可别闹出什么事来,丑话说在前头!”

  第五章

  什么女孩子?我压根就不信,三儿成天混工地,连女人都快忘记什么样了我估计。房东看我的表qíng,又翘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小尾指,点点我的头:“哎呀,你还不知道?一个年轻女孩子,烫着头发,妖妖调调的,看着就不是个正经人。”我把她的话打了个对折,很快就想明白了,是王妞吧?奇了,三儿从不和我说起,有时候我问起她的近况,三儿也是三言两语地搪塞过去了事。

  我狐疑地上了楼,现在还5点,三儿照理还没回来呢,可房子的门却是虚掩的,我留了心,悄悄地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láng籍。三儿顿在地上翻找什么东西,脚边放了一叠钱,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等他把所有钱都给找出来了站直身子猛地一转身,顿时被我吓地后退几步。

  “你怎么了?”我扫视四周,“你找这么些钱有什么用?”

  他舔舔嘴唇,不说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只是不敢看我一眼,他平常要有什么事瞒我,就这个表qíng!我一下子又火了,我不气他回来把家里仅有的钱都给翻出来而是气他为什么什么原由都不愿和我说!“你又要上哪做善事去?我上次说的话你全当放屁是吧!这点钱是咱们这一个月的生活费,没了它咱就要喝西北风去!”他缩了缩脑袋,攥着钱的手却越发地绞地紧了。

  拿来。我伸出手。我不能让他再被人利用下去,他没长脑袋么!他摇了摇头:“嘉禾,你当借我好么,我真有急用。”我盯着他的眼睛:“你……是王妞出什么事了?”

  他不看我,转身就望门外跑,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她出什么事了?你这些天一直瞒着我在搞什么鬼?”

  他突然回身,竟扬起一拳照我面门打来,力道不大,可我都怔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他咬着嘴唇,看着我震惊的双眼:“嘉禾哥……对不起,我回来再和您解释,就当我先欠你的!”

  欠?!柳三,我要的是你这句话么?!

  随着那急促的关门的声音,我一下子跌坐在chuáng上,脑子里乱哄哄的,我实在不愿意去想三儿为什么瞒我,甚至不惜动手。我一直呆坐到华灯初上,才想起今晚还要给韦迈补习。

  我抹了把脸,好歹清醒了些,出门。

  我一整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连韦迈错漏百出的作文都不能让我笑一下。直到他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低沉的男音道:“小迈,哥和你嘉禾哥有事说,你先出去。”我诧异地回过神来,韦豪的表qíng很是认真,这对于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来说倒真地少见。韦迈欢呼了一声,象条鱼似地从我胳膊下钻了出去,到他哥面前突然一停:“哥,明天我好不容易约了小美出去玩——”韦豪出口袋里扯出五百块钱:“好好表现,没把到她就是给你哥我丢脸。”我目瞪口呆,不为他出手豪阔,而是:“他才14不到,就想这有的没有的,你未免也太纵容他了吧?难怪他怎么也教不好!”

  韦豪反手把门给关了,一提裤子在我面前坐下,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嘉禾,我家什么qíng况你知道的,我老爹早没了的,要真靠我娘拉扯我兄弟俩我怕早死路边了。念体校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混了,一大票的兄弟,现在‘华星’夜总会的杜哥就是那时侯认识的。从他身上我学会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比如赚钱,比如做人。我娘靠着我,她不敢说我半句不是,可她存着个傻想头,想靠我弟来光宗耀祖,韦迈他什么料子我不知道?我就是纵着他,我从来不认为韦迈要成个人样要靠读书!——读书读再好怎么样?一样受穷,嘉禾,看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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