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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16)

  我不自在地移了下身子:“你说这个gān吗?”

  韦豪笑着弹了弹烟灰:“你知道在那样的地段开‘华星’,还要摆平那些地痞员警工商税务什么的要多少钱么?”他比了个数字,我张大了嘴,他继续道:“杜哥小学刚毕业,家里又从没个大后台,怎么白手起家?”我是真不知道,在我印象里这样的人似乎也只有打工这样的出路了。

  “他和人先一起开了家厂子,专门倒卖一些通信器材,钢材建工什么的,都是外国淘汰了的,可在中国还都是紧俏货,和相关部门一通气立即就能流通出去,这有了资金就立即洗了,一处一处的地皮投资,一家一家的实业兴建,嘉禾,我那时候从不知道钱,能这样赚的。”

  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走私么?犯法的呀!”

  韦豪嗤了一声,站起身来:“犯法?这社会法算个屁!有钱你就是爷爷!杜哥每年给那帮guī孙子多少钱,那些人还不是屁癜屁癜地来巴解,还还当了什么狗屁市人大代表,十大杰出青年实业家!暗地里还不是什么走私高贷的都做。嘉禾,你醒醒吧,这社会里想老实做人就是一辈子受穷!今和你说这么多,不是他吗的闲着没事gān。当初我一个混混,杜哥在关键时候拉了我一把,如今我真拿你当个朋友看——才劝你和我一起gān,你再不用为几十块钱求爷爷告奶奶的,你也想让三儿好过些吧?听小娜他们说你最近是没日夜地打工——何必呢?”

  我一直一直地摇头,直觉地想反驳,我这辈子虽然混帐爱闹,但从没胆子gān些出格的事,可我想到三儿,想到我自己——竟突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死命地摇头。

  “王嘉禾,我不是可怜你才要你来帮忙。”韦豪皱起眉,“上次那些小流氓在华星闹事,你的身手杜哥是见过的,你口风紧能吃苦又qiáng悍,何必做那些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苦差?男人求的是轰轰烈烈,谁想那么窝囊地过一辈子?!”

  “韦豪,我和你不同,你想赚大钱,做大事,而我——”我好不容易组织好想说的话,“我只想平平淡淡,我还要念书,读完大学,找个正当的职业,我也就满足了——”我飞快地说完,韦豪的脸色却冷下来了,半晌,才嗤笑道:“王嘉禾,你就装吧,你心里要真这么想,你就出这门,当我从没和你说过这番话。”

  我当然转身就走,我是想要钱,可不是这样的钱!

  然而走出他家,我却一直心神不宁着,那几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王嘉禾,你真有那么清高?

  岔口的绿灯还没灭,我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眼睛死盯着脚下的斑马线,脑子里根本不知道乱七八糟地在想着什么,三儿,韦豪,王妞……

  极刺耳的刹车声。

  摩擦着,想撕裂每一个人的耳膜。

  我在一瞬间反应过来,闪身望旁一避,然而还是被撞到了左膝盖,弹出数米,重重地砸倒身后的护栏。

  我没能立即昏过去,抱着腿在地上打着滚地呻吟,太疼了,一大滩的血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立即灌满了我的裤子,所有的行人都在尖叫着,躲避着,“欣赏着”。我张大了嘴,想呼出一句哪怕一声“救命”,可我最后一个印象,就只是那驾肇事的白色桑塔那绝尘而去,明灭的车尾灯闪烁着血一样yīn冷的光。

  ※※※z※※y※※z※※z※※※

  我睁开眼的时候,先闻到的是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我立即安了几分心,看来我没在路上成个孤魂野鬼,毕竟社会主义好啊,终究不是人人都见死不救的。我腿上,脑袋上都扎着厚实的绷带,躺在病chuáng上,左手边一袋暗红的血浆,一点一滴地输进我的静脉里。身边一哥们先开口了:“醒了啊?120刚送进来的时候你一身一脸的血呢,那撞人的真不厚道,竟给逃了,要不你小命保住了不说,还能发笔小财呢。”他压着声音又道,“象我,住院花了四万八,愣是敲了那车主十一万!”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听地很不顺耳,他丫的想做撞车党我还想要我的命呢。

  那人嘿嘿地又笑:“小兄弟,你可就危险了,医院可是先把你救活了,卡在这呢,你要有钱呢就给你继续治下去,没钱,嘿嘿嘿,只怕——”

  正说着,房门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了进来,手一挥,几个男护士就进来了,我还没说话呢,就见他们开始卷袖子,掐点滴。

  “医生,算我求你了,你让我哥治下去,我明天就把钱jiāo来——我我早上不是jiāo了三百了吗?”

  是三儿。

  我万没想到我一睁眼,再见到他,就是他啼泪纵横地哀求。

  我迟了数秒才反应过来:“你们gān什么?三儿,你起来!”

  那医生看着我,啪地合上手里的本子:“正好,他也醒了,别占着chuáng位了,知道这chuáng位多少钱一晚么?”

  三儿整张脸都是湿的,布满了汗水,乃至泪水,我一生从没见他那样地慌乱。“医生,你昨天还说我哥他左膝盖不好好治就会瘸,你还说他可能会脑震dàng,就是能醒过来也保不准有后遗症,您不能就这样让他出院!”

  医生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呀,可你没钱叫我们怎么深入检查治疗?我们是医院不是慈善院,你jiāo的几百块钱,一天的药钱血钱都不够!难道还叫我们倒贴你呀?”

  我象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连手脚上的伤都忘了,三儿的哀求的脸,哽咽的声音也仿佛被远远地隔在了遥不可及的彼岸——这就是白衣天使,这就是救死扶伤?!“三儿!不要求他!”脑子被上涌地血冲地快要爆炸,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受这种屈rǔ!我自己拔掉腕上的针管,一股血注涌了出来,我跳下chuáng,想去拉三儿的手,可脚在沾地的那一刹那,我脚一软,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我,我竟连走上一步,都不能了?

  “哥——”三儿扑了过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瘫在chuáng下,失神似地喘息,他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医生,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一定把医药费准备好了,真的,你不能让我哥这一辈子都成个残废啊!”

  残废!!!!我好像被这个词语刺进了心窝?残废?!对啊,我穷,我没钱治伤,我就活生生地成个废人!就因为穷!

  我第一次无意识地有些恨起三儿来,要不是他之前败光了所有的钱,用的着象狗一样地去求人么?!

  “你给的出就不会只拿个几百块钱了。反正一句话,有钱继续治,没钱就回家伺候你瘸腿的哥哥吧!你瞪什么瞪?!我可是按规章办事!有什么不满你找有关部门投诉去啊!”

  三儿还在死命地哀求,而除了哀求,他还能做些什么呢?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所谓社会,所谓良知!

  我在一瞬间,心如死灰地沉默着,平静着。

  “投诉?你以为我们不敢啊?”

  我抬头,倚门站着的,正是秦商,他面上还挂着笑,眼里却蕴着bào怒的火焰。身后的宋瑜已经忍不住握紧拳头:“我打死你丫的狗眼看人低!”几个护士忙拦了下来,医生后退了一步,又叫了起来:“你还想公然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这是按规章办事,有本事你把钱给出了啊!”

  秦商把手里的存折啪地砸到他脸上,而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挤开已经呆住了的三儿,把我半抱半扶地弄上chuáng。“你还真沉。”他冲我扯扯嘴角,“你这样,难看死了。”

  我回他一个虚弱的笑,三儿站在chuáng边,僵硬地,也笑。

  我的腿在第十天就下石膏了,除了稍微有点不灵便之外,没觉得哪不对,就吵着要回家。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这些天秦商常来看我,和我说我没去上课的时候,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又说起CET4的报名他已经帮我报了,接着抿着嘴笑:“嘉禾,看你这下还不求我?”秦商的英语是他唯一比我好的一科,我假意哀求:“好兄弟,你可得帮帮我,谁不知道我英文破的能气死布什。”他哈哈大笑,安慰我那你可算是伊斯兰教的救世主了,真主保佑你!而一直在医院里伺候我的三儿,此刻总会默默地走开——我和秦商的世界,仿佛是他永不能企及的,之后削好几个苹果,招呼秦商吃,一面把苹果切地碎碎地,喂进我嘴里。

  我从没和秦商说起还他钱的事,他也从不和我提,我真的是感激他的,非常。并且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正式出院的那一天,韦豪才匆匆地来了,对着我拄拐杖的怂样一阵取笑,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的争执从未发生。

  到最后还是我先说起那晚上的事,韦豪一会手道:“行了,你别想太多。我想帮你,不是想让你担心这啊那啊的,你不想我绝不勉qiáng,咱还是好兄弟——”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我打断他,顿了一下,“那事,我应了。”

  虽然是应承了的。可我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地有些不安。韦豪并没叫我做什么,只是让我这些日子好好地养腿。

  而这段时间里,我和三儿之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刚出院的那天晚上,三儿给我抹了身子,就一直摸着我腿上的伤一个劲地叹气,我心事重重地,就不耐地推开他:“别这样,我没事的。”他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道:“嘉禾,你是不是怪我……”

  我当然不承认,他对我够掏心置肺的了,我还能怪他啥?,其他的……怪他也没用。

  “没有。瞎想啥呢?”我粗着声音道。三儿朝我挪了挪:“……哥,我都看出来了——你真怨我恨我,你就打我出气吧,别闷在心里,求你了……”

  我心里一跳,赶忙摇头:“胡说!”

  他动了动唇,最终选择沉默地把头倚在我肩上,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骚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也渐渐地缠到我的颈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多少想补偿?还是想道歉?没必要。我也没心qíng了,而且,真地累了。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望被窝里一躺:“睡吧,这段日子够烦的了。”

  过了好久,我身边才响起他淅梭地脱衣服的声音,之后,三儿也钻进了被窝,却躺地远远地,不敢再碰我一下。

  从那天起,他依然对我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却渐渐地和我远了,甚至有了平生第一次的生疏的客气。我知道他在内疚,可我竟不知道想什么话去劝解他,开导他,又或许,其实我内心深处,多少也在跟他赌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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