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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_楚云暮【完结】(21)

  收拾行李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母亲,问我今年有没回家过chūn节,我点头虚应着,记下她让我带的东西,给她的,给父亲的,给我弟弟妹妹的,末了,轻描淡写地一句:“还要带份大礼,当初和妞妞的婚事咱这么不给村长面子,这次要好好地补一下,要不还怎么在东水村里混哪?更何况新郎还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的手停住了。

  “娘,你说什么?”

  “哎呀,你难道事先一点信儿也没收到?妞妞和三儿要结亲了,全村人都知道了,就赶在正月里办呢。”

  第七章

  “你疯了么你?”秦商劈手夺了我手里的酒,“也不想想自个儿是不是能喝白的料!一会醉死了你别指望我送你。”

  我呵呵地笑:“别呀,我下午的车,就要回去了,算算,咱们也要一个多月没见面,你,你就不能让我稍微喝地痛快些。”

  秦商一怔,我打了个咯,摇摇桌上那个茅台:“他娘的,以前在家里喝那些没发全的高粱酒的时候,做梦都想着能进城里发达了,喝上一口茅台——国酒呀这可是——现在喝到了,才知道……全他吗的放屁!”

  我声音大的有些过份,不少食客看了过来,我心里其实还是清醒着的,眼一翻就吼道:“看什么看!”秦商忙按住我的手,低声道:“嘉禾,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些天一直都不对劲。”

  我挥开他的手:“放屁,我什么时候不对劲了?我好的很!告你,我现在不缺钱了,我回去也有个人样儿了!我高兴的很!”

  “因为……三儿回去时没和你打招呼么?”

  血一下冲进我脑子里,谁要在我耳边说起柳三这个名字我一准儿揭他的皮!我腾地站起来,怒视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秦商没有动,他坐着,平静地看着我。

  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如果连韦豪都看出我和柳三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那以秦商之聪明——该不会……

  “……好了你。真是喝高了。”他终于动手把我拉坐下来,好言道,“你这做哥哥的未免也管的太多了吧?人家要回乡你还能真拦着?而且,嘉禾——”

  三儿他,的确不适合城市。

  所以他就抛下这个城市抛下我抛下那么多年感qíng?!

  放屁!都是放屁!都是他懦弱他没用他背信弃义!我此刻真他妈地恨透他了,我怎么会认为他善良乐观老实人一个!

  他就这样地走了,临走前还要在我心里捅上一刀再狠狠绞碎!我王嘉禾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柳三!你别想就这么把我当烂泥一样甩了过你的逍遥日子去!

  我这次回去,是下狠心了要大闹一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他和王妞什么时候开始的?一个月?半年?还是更早?就他吗的玩我耍我瞒我一个呢!我早不怕什么有脸没脸的了,我就要把他闹地他永世不得安生——

  如同现在的我。

  我酒气冲天地上了长途客车,周围的乘客忙不迭避开,以我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真空圈。

  “行了,送这就够了。”我不耐地摆手赶他走,秦商这小子有病是吧,说什么临走前吃个饭当送行,饭也吃了还一路跟到汽车站,这下车都快开了他还没离开的意思。

  秦商好脾气地哦了一声,帮我把一大堆的行李安置好了,一屁股坐到我身边。

  “你gān吗?”我脾气渐渐地上来了,今天的秦商真不对劲。

  他只是不理我,直到司机关上门发动引擎——“师傅等一下,这还有人没下呢!”我急了。

  “师傅您开吧,我这哥么和你开玩笑呢!”秦商赶忙掩住我的嘴,抽出一张车票,“我和你一起回去!”

  这,这啥意思?我懵了,突然觉得难堪——他这是在同qíng我还是怎的?我王嘉禾就这么象被人甩了的衰样儿么?!“你给我回你自己家去!”我扯下他的手吼道,“发什么神经?你去那山沟沟里凑什么热闹?!”

  秦商冷静地说:“我早打算好了,今年去你家乡看看。家里也都知道,我妈一听是你,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你要我现在下车也行,咱俩gān上一架,你要能把我打趴下了我没第二句话立即就滚,可你别高兴太早,我坐下班车还去东水村,你就当多等我一个小时吧啊。”

  “你!!”我气地脸红脖子粗,可真要我把他这么踢出去么?!

  “到底要不要上车啊?”司机转过脖子骂了一声,秦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把我拽下来:“要的要的!师傅您开车吧。”

  “嘉禾,这的牛都不圈养的就任它们横过公路啊?万一晚上开车司机眼错不见撞上了怎么赔啊?”

  “嘉禾,那山头上什么东西——啊,这么多坟头?你们不实行火葬,乡政府都不qiáng制你们的呀?”

  我受不了地转头瞪他,这小子一路上不停地耍白痴,我从不知道他话是这么多的——就算他从未来过乡下,我也不信他真蠢到连这些都不知道。可被他这么胡乱搅和了一下,心里那股滔天的怨气还真被莫名其妙地冲散了不少。

  我本想一下车就冲到柳家的,可秦商一见面就冲我娘嘘寒问暖地套近乎,我娘就一老实农妇,哪禁的起这个人jīng一个劲地灌迷汤,就连我那眼里只有牌九桌的父亲也对他热络地不行,我竟找不出一点脱的了身的时间。

  年三十的晚上,我们家难得人齐全地坐一起吃顿像样的年夜饭,我看见我的妹妹挂着两串鼻涕,塞了一嘴的ròu,还含糊不清地缠着秦商道:“秦商哥哥,你说我还要再几年才能去你们那儿念大学啊?”

  “你发什么梦呢?这大学是人人都念的起的?家里哪还有闲钱供你念书啊?”我弟弟不轻不重地打了她的头一下,“咱家出大哥一个大学生就了不起了!”

  小妹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嘴巴里不及吞咽的菜从嘴角滚了出来,一张脸都涨地通红。小弟又不忍了,把她抓进怀里,摸着她的头道:“这有啥好哭的?女娃娃就是没用——别说你,我也没的读书啊,咱大哥这学上的不容易哪。”

  我突然觉得牙关一酸,原来我在外漂泊的这几年,给我家人的关爱,实在太少了。

  “娘,让他们念书去,所有学费偶我出——小学先在这念完,中学想办法到镇上去念,我还不信咱家出不了三个大学生!”我开了口,“钱不是问题。”

  “啥?要离开这?”爹娘的表qíng震惊,他们在这座大山里面朝huáng土了一辈子,从没想过走出这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我弟弟妹妹还小,他们的未来,不能葬送在这个愚昧无知的农村。

  我甚至觉得,三儿那样决绝地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东水村!f“哎呀~大伯大娘,嘉禾有这个打算而已,还得从长计议不是?”秦商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怎么年三十了,外面怎么突然那么热闹?”

  一家人都望外看去,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树银花,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间或有那声声的叫好与喝彩。

  “哎呀,是王村长家还神呢,好气派呀。”我娘叫了一声,羡慕地说,“他们也是该搞大些了,过大年的,加上初三还要办喜事,不怪人家闹啊。”

  这话象猛地在我脑子里打进一个木桩,什么事都想起来了,我咬牙捏着自己的拳头,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秦商突然拉了我的手把我拽回桌上:“哎,没啥好看的,咱吃年夜饭是正紧,大娘啊,您做的红烧鲤鱼还真地道……”

  爹娘看chūn晚去了,我躺在我那小屋里,直怔怔地发着呆,秦商一直没话找话地和我聊天,我没心思听,脑海里一会是三儿和我穿着开裆裤满山跑的样子,一会又是他第一次进城来找我,在广场中心大声地对我说“我一定要出来,嘉禾,我要陪你!”的样子,一会……又变成了他一身挂红,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嘉禾哥,我要结婚了,你还不快恭喜我?”……

  我一下子从chuáng上弹坐起来,秦商也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我。我掩饰地抹了把脸:“我出去洗把脸。”

  滴水成冰的节气里,我只穿夹袄出来,该是冷的混身打颤的,可我并没觉着冷,水缸里早没水了,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三儿从前和我绕着水缸瞎扑腾着玩闹的声音。

  而后,我抬头——他竟就这样站在篱笆外,静静地,看着我。

  分别了整整五十三天,他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柳三!r我之前幻想过无数和他再会的qíng景,包括质问谩骂甚至扭打,可我看见他这样眉眼染霜不知站了多久的样子,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潸然泪下!

  “柳三!”我凄厉地吼着,扑过去,紧抓着篱笆的fèng隙,“你给我个解释!他娘的你要让我死地甘心!”

  他还是木木地看着我:“嘉禾……你还想要什么解释?我本来……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因为是你——我曾经那么相信你以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样是错的,他们都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是变态的肮脏的会天打雷劈的!嘉禾……你不该拖我下水,不该勾我,我不想的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

  我怔了,呆了,按我的构想我应该上去摔他一个耳光,他吗的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慡到?你没一口一个哥地搂着我叫?可是我竟然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哭了,一滴滴的泪水溅在我的手背上,哽咽着:“三儿,三儿……你骗我,你一定有苦衷的是不是——我知道了,王村长拿着什么把柄威胁你是不是?三儿你别怕,我我我会保护你的,咱们之前不都很好很好的么……”

  “没有什么骗不骗的,妞妞很好,我爱她,和她在一起从她和那个男人分手算起也有段时日了。咱们以前的事……都是我年纪太小,一时糊涂——嘉禾,你也该收心了,别玩地太过,这个,是做不得真的——兄弟一场,我也知道咱以后没个说话的机会了,先祝你前程似锦——”

  “你撒谎!”我愤怒了,“你不想和我有关系你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等着见我一面!!”

  三儿勾了勾唇角,仿佛冻僵了的手终于动了一下,掌心攥着的是一个纸袋,虽然压了几个折痕却还是簇新簇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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