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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11)

  乔奉天摸了摸他浓浓的眉毛,欣慰这孩子在表达激烈qíng绪的时候,看着也是和泰的,克制的,并不像他的奶奶,也不像他。

  “小叔还有点工作,得先回去忙。你先在这待着别下去,等到晚上你再去找你奶聊天,别让她又闷着一天不开口,好不好?”

  小五子知道留不住,脸上不见丝毫高兴,但依然乖乖地点了点头。

  乔奉天提着包下楼,往堂厅里一站。乔思山依旧苟楼哲背不言不语,林双玉也偏着脸不吭声,只有乔梁站起来,看他手里拎着行李,走过来伸手要抢。

  “gān嘛?你又要上哪儿去?”

  “不上哪儿,我回利南。”

  “不许走!”乔梁急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像话么!”

  乔奉天其实很不喜欢别人说什么“大过年的”。对他而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如同指针周而复始,每一格都是相同的。痛苦的日子会一直痛苦,快活的日子也不会变得更快活。没必要非把“过年”qiáng行划出范围之内,好像什么事,都可以为它破个例。

  如果不是还对“家”这个概念怀有依恋,他过不过这个年,吃不吃这顿饭,并不重要。他一年都可以不回来碍林双玉的眼,今天也一样。

  乔思山闻言也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两瓣嘴唇上下翕动,“奉天啊……别走,别走,好好待着。”

  “要不够就跟我说,我去市里给您买。”

  “你……”

  乔梁回头着急上火地捣了捣林双玉,“阿妈,说话啊,奉天要走也不拦着!”

  “走?要走走呗,利南天大地大,郎溪羊屎大的犄角旮旯地儿拘不住他这尊大佛……”

  听了这么一句,乔奉天的心不可遏制的一酸一紧——不期待她一星半句的挽留是假的,不盼着她哪怕一句的温言好语也是假的。再小的希望落了空,摔下来也是会疼的。

  乔奉天笑着摸了摸鼻子,“确实有事儿忙不诓你们。有时间我再回,反正也近也方便,短什么就打电话跟我说。”

  这是铁了心要走,谁拦也不好使。

  郑斯琦握着方向盘,关了车里的暖气,给后座儿的小枣儿递了一盒洗好的糙莓,一包舒化牛奶。

  车是往鹿耳山去的,目的地是月潭寺,特意起了个大早。

  说起来,郑斯琦一家都不信佛,不是郑斯仪塞了单位赠的两张香火门票,枣儿又吵着闹着要出门看人玩儿,他倒是宁愿在家里闷头睡觉。老远从利南开到鹿耳,油损不提,沿途的街景就够小丫头折腾掉大半jīng力。

  驶上一节不甚平坦的山路,郑斯琦踩紧离合,换了低速挡。从前窗遥望天穹,灰蒙蒙的发青发暗,广播里也说,今日大范围有雪,来的其实不大是时候。

  “爸爸吃糙莓。”枣儿举了个红艳艳的,个头最大的,放在郑斯琦嘴边。

  郑斯琦张嘴咬住,含糊道:“谢谢枣儿。”

  城镇的阡陌小路四通八达,jiāo错繁多,一进鹿耳镇边,郑斯琦的导航就不大好使。左拐,左拐是个梧桐树啊。右折,右折是堵红砖墙啊。费挺大功夫找对了上山的入口,又来回四顾寻不到指路的标识。

  瞧见远远有人影及进,深谙“路长在嘴上”的郑斯琦靠边停车,准备下去问路。

  隔着几米就冲人礼貌微笑:“您好,麻烦请问一下,知道去月潭寺怎么走么?”

  乔奉天正是心绪不平,眉头微皱。听有人走过来问路,脸色也不见和缓,啧了一下嘴巴,手往后指,“顺着这条路……怎么又是你?”

  没过脑子,不大礼貌的一句话就这么顺嘴脱出。

  郑斯琦推了推眼镜,又走近了几步,睁大了下眼睛,忽的笑开了,“你,你头发换了颜色,都没认出来。你,你,你……”

  你你你半天,一句话僵在嘴边,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他叫什么。

  郑斯琦每次的穿衣,在乔奉天看,都极有搭配而简洁合理。看惯了利南的老师皮带在啤酒肚上高扎恨不能当项圈勒脖子上,乍看郑斯琦,舒心大方。

  今儿是双面绒的深驼色大衣,长至膝窝,面料厚重而微微硬。挺。里面一件纯黑的圆领羊绒衣,一条米色的衬衣领,平整妥帖地从里翻出来。下。身是直筒黑裤,搭一双磨砂的牛皮短靴。

  细框眼镜落稳在高耸的鼻梁骨上,顺眼的让人没脾气。

  “你这是?”乔奉天问。

  郑斯琦往车里指指,“带女儿出来玩儿,怕走岔了路。”

  乔奉天忍不住往车里瞧,车窗反光,屁人影儿也瞧不清。

  “你呢,怎么这么在这儿碰着?”

  “我家是郎溪的,边儿上一小村,很小,你可能没听说过。”乔奉天讪讪笑了一下,拨弄了一下浅色的刘海。

  “见花忆郎面的郎,分家渡越溪的溪?”说完顿觉自己是在卖弄,忙又笑笑接着说,“名字很好听,你家。”语调平和不徐不疾,也不刻意造作,是一句令人舒心的夸赞。

  听人这么说,乔奉天是第一次。

  “爸爸!爸爸!”

  郑彧兀自开了车门,踩着雪亮的粉红小皮鞋,兜着依旧一高一矮,一歪一正的辫子,一路小跑过来。柳枝似的柔韧纤细的胳膊,对着郑斯琦环腰一挽:“你聊太久啦!我等急了。”

  看突然蹿出来的个不大的孩子,乔奉天愣了下神。一瞬间又迅疾反应过来,是郑斯琦的女儿。

  “枣儿。”郑斯琦摸了摸她的脑袋,“叫声好。”

  “哥哥好……”

  乔奉天立马笑了,看了一眼也扬起嘴角的郑斯琦,走过去牵了牵她软糯糯的小手,“叫的不大对,要叫叔叔。”

  “叔叔?”

  “对,叫叔叔”

  郑彧眨巴了下眼睛,盯着乔奉天的头发笑起来,“叔叔的头发好漂亮。”

  第10章

  几多年后,等郑彧再长大些,初见乔奉天的状况已经记得很模糊了。乔奉天当时的眉目,当时的衣着,当时的说过的话,都不记得。

  唯那一把孤标不入世的漂亮头发,完成了她第一次,最直观准确的对美的认知。哪怕在平常人看来,那是稍有偏颇的审美,也没办法。

  郑彧踮了踮脚,伸了下手,想摸。郑斯琦就牵着她的手轻轻地往身后后拉,“枣儿,不能没礼貌。”

  枣儿?

  大红枣那个枣儿?

  乔奉天一挑眉——不从古诗词里摘文择句也就算了,文化人起名儿都这么个“剑走偏锋”的路数么?

  乔奉天去看郑彧的眉眼。年纪很小,轮廓只是初显,但看着jīng致周正,皮肤润泽而粉嫩。一眼就能瞧出是郑斯琦的孩子。

  “没关系。”乔奉天走过去蹲下来,埋下脸,把发顶bào露在郑彧面前,“想摸就摸一下吧。”反正也不会掉块儿ròu。

  郑彧有点怯,抬头望了眼郑斯琦,见他没有阻拦地意思,就分外欢喜地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模样,就像在抚弄密林小shòu的柔软腹部,觉得喜欢又害怕失手惊跑。

  郑彧的手在发顶摩挲了两下,继而顺着发丝走向往刘海的发梢顺去,温软的小手轻贴着头发,如同柳枝拂动熠熠水面。丝绸一样的手感舒服的让人不愿离开,郑彧很是艰难地缩了下指头,又耍赖似的反复贴了贴掌背,才收回手。

  “……谢谢哥……谢谢叔叔。”

  “不客气,小美女。”

  乔奉天说完就觉得不对,有点太轻佻,把对付客人那套搬人小姑娘身上了。稍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往郑彧脸上温柔勾了勾,“不客气,枣儿。”

  郑斯琦紧了紧牵着郑彧的手,“你是要回利南?”

  “对啊。”乔奉天站起来,“去镇上的客运站坐车。”

  “你,走去么?”照郑斯琦一路开来的印象,单凭俩腿去到镇中,不有个个把小时是走不到的。何况将有雨雪。

  “是啊。”不然你看我是能飞还是怎么的?

  “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吧。上完香我们就回利南,很顺路。”

  乔奉天愣了一记。

  他和郑斯琦的关系,虽不是陌生,但也不至熟识,碰巧是见面了可以打招呼又不知如何打招呼的尴尬阶段。一路同行,看起来还不是很合理。

  “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去就——”

  “我的意思是。”郑斯琦推了推眼镜,笑了笑“你在车上,可以帮我们指指路。”

  又是那副看起来滴水不漏的温和微笑。

  月潭寺这座古刹,翻修至今,乔奉天还没有来过。一是不信这个,二是回郎溪的时间也的确不多。

  乔奉天坐在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四周高大而连片的茂密香樟。樟树的顶冠像蒸腾开的一朵硕大蘑菇云,四下伸展繁衍,绿缛常青。车子一迳行入窄路,陡生误闯密林的错觉。

  临着一线清溪,在这里落一座古刹,不得不说,前明的信徒很是熟稔关于“静隐雅朴”的禅意。

  “咿啊!”

  郑彧猛扎扎喊了一嗓,吓得乔奉天和郑斯琦同时偏头看,齐声道:“怎么了?”

  “牛奶漏了……”

  郑彧皱着苹果脸,颇是懊恼的低头看着自己被奶渍浸湿外套,手里还紧攥着奶盒不放。

  乔奉天忙接过奶盒往边上的纸兜里一塞。郑斯琦从副驾驶拿了盒抽取式的面巾纸,语气里带了几分抱歉:“麻烦你,能不能帮枣儿擦一下,我腾不开手,谢谢了。”

  “行了拿来吧。”把纸巾盒一接,扬手利索地抽了七八张,先是往衣服上贴狗皮膏药似的啪啪啪贴了三四张,又其中把一张折成方正小块儿,轻轻地往郑彧嘴巴上抚去,“抬一点儿头,帮你把下巴擦一擦。”

  郑彧很配合地乖巧抬头,倒是被乔奉天的手指给冰了一下,“噫”地一声轻轻颤了下。

  “冰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乔奉天手递回嘴边哈了口薄薄的热汽儿,又伸过去拿掉了衣服上吸满牛奶的纸巾,“我小心点,碰不到你的。”

  郑彧笑起来摇摇脑袋,“没关系没关系。”

  是个漂亮可人的好孩子。

  应该有个温柔善良而知解人意的好妈妈。乔奉天突然跳脱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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