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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_Ashitaka【CP完结】(13)

  他粉笔字写得也漂亮,总要把最后一笔稍稍拖长,写完一句话或一个词,总要在后面“笃”地一声落一个白点。倘若指甲不小心勾到了黑板,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刮擦声,也会微笑着回头,温柔地给学生道歉。

  所以很快,乔奉天对他隐而不发的好感,超过了对班里所有男生加起来的喜欢。这个荒唐的认知让乔奉天自己也觉得惊异而恶心。

  “你头发是不是太长了。”土色的办公旧楼,男青年拿红笔在乔奉天送来的试卷上,划了一个利落的圈儿。

  “诶?”乔奉天看着他。

  男青年极自然地信手拈了他一把及耳的鬓发,“这个都到下巴了。平时,也不见你怎么和班里同学一块玩儿,怎么了?”

  “没、没有!”

  乔奉天被他突如其来地举动弄得吓了一跳,烧红着脸忙往后撤,一绺头发也从他的手心儿滑走了。

  “你,你别那么紧张。我就随便问问。”

  男青年失笑。继而上下看了一眼他穿旧的夹克,他未完全舒展开的单薄柔韧的四肢,虚握了握触到发丝的手掌。

  男青年后来接触乔奉天的次数,逐日增多了。收发卷子,分发作业,替他阅卷儿或是给当天的留堂作业批上日期;倘若乔奉天写得一笔好字,倒不会让他感觉那样无措窘迫,可惜的是,连单单划下几个阿拉伯数字,都歪歪扭扭的不成体统。

  乔奉天想让他把活jiāo给别人来做,男青年就说,你来就行,字都是越写越好的。不徐不疾带笑地调子,令乔奉天心悸,而无法推拒。

  男青年的办公间是秋实楼的独出一间。秋深露重天渐寒,老校长在每个支教老师的办公室里,都支了一方行军弹簧chuáng,一顶烧煤球的炉。

  男青年偶尔会在上摆几颗剪开了口的板栗,一寸大的红薯,都烘的甜糯润口,暖心暖肺。多了的吃不掉的,就一股脑掖进乔奉天的口袋,不容乔奉天推拒,还开玩笑似地笑说,不能让系主任看见我好吃。你自己吃,别给班上其他人看见,说我厚此薄彼。

  往后过了很久,想起这些jī零狗碎,乔奉天依旧觉得懊恼,懊恼他当时,为什么要喜欢吃甜。

  家访,去丛chūn家,男青年硬说不认识你们郎溪jī肠似的蜿蜒田埂,拽上乔奉天引路。

  “章老师……”

  “恩?”男青年回头,鹿耳下的田野山风chuī得他衣领翻飞。

  “想问你个问题。”

  兴许是岁数差的不大,出了课堂,脱除了师生这样一层传统的关系,有些东西其实也能共通而怀有共鸣,聊得来。

  “说。”越过一道沟壑,男青年转身要去扶乔奉天冰凉的手。

  乔奉天比他要灵巧,摆了摆手,轻盈跳过,“想问您……为什么总不和其他支教的老师一起?”

  乔奉天的印象里,他于旁人,是沉稳的,也是有距离的。郎溪十一月,秋寒过境,男青年突然立住,不再往前走了。乔奉天也隔天半米,顿下脚步。

  “章、章老师,怎么了?”

  是不是说错话了。

  管的太宽,问得多了么。

  没等乔奉天出声致歉,男青年就回头了。镜片下的眼底陡然发亮,嘴角噙笑,近乎隐现着一闪而过的慧黠与狂热之光。

  “因为我和你一样啊。”

  “……”乔奉天没见过他这样仓促的神色。

  “我和你一样,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想亲你想抱你的那种喜欢。你知道这叫什么么?这叫同xing恋,被人说成是有病的,不正常的,脑子有问题的,心理变态的,见不得光的。”

  乔奉天不安地后退一步,男青年就向前bī近一步。

  “你躲什么,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接吻的,也可以拥抱的,也可以做。爱的。你和我一样对不对?你也想这样的吧?”

  “你喜欢我我知道的,我看的出来的,真的。”

  “我也喜欢你,你很漂亮”

  “我想亲你。”

  “想亲你的嘴巴。”

  乔奉天十六岁,第一次被男人拥进火热的胸膛。

  是这样么?是同xing恋。

  原来自己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那是乔奉天与青chūn接壤的时光里,最悲喜不明的一刻了然通畅。就像尽力拨开周身云翳,却发现天未破晓。

  发育期每晚关节生长的痛痒钻的他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混沌闪过男青年的手掌,闪过他平缓的语调,闪过模糊不清的,也不可抑制地臆想出来的,翻云覆雨的jiāo缠。

  课毕的办公间,乔奉天勃发的yù望像团炙热的小火球,从头至脚的燎灼着他。男青年汗津津的双手,总在唇齿辗转相贴的间隙,不受控地游走摸索,反复抚慰上去。等到积累之后达到顶点的刹那,像在脑子里慌忙疾走,踩碎一亩葱郁新鲜糙莓田,目眩神迷,光泽流烁,一片无言的凌乱又尤其芬香酸甜。

  一旦变质的关系,发酵起来的速度是惊人的。这么个秘而不宣的腌臜事qíng,既让乔奉天深感罪恶,又深让他沉迷其中。太舒服了,太满足了,太让他无法抽身了。

  但人在做梦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天亮后的境况的。

  郑斯琦皱起了眉,却不置一词。“兔爷”说的谁,指的是什么,他当然很清楚,很明白。

  乔奉天并不qiáng装直男,也并不惧惮把自己的xing向bào露于人前。无关闲人越是尖刻难听的话,越能让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不愿和她们过多纠结,掰扯一些说不清楚的事儿。

  “可以走了么?”

  乔奉天转头去看郑斯琦。

  说实话,说他一点不心虚是假的。所有的硬气都是自保的伪装而已,唾视鄙夷收的多了,是可以一笑而过,但不代表不会疼——乔奉天有点害怕迎上郑斯琦的嫌恶。

  很可惜。郑斯琦笑起来一如往常的温和,不闪避不退缩,目光澄净,与乔奉天直直对视,“想走就走吧。”

  “……”淡定到乔奉天怀疑他刚才究竟听没听到那句话。

  “那个小僧人说,寺边有手工的柿饼卖,说是山里的野柿子。”一边絮絮说着,一边牵着郑彧往寺门走,“听说味道不错,没市面上的那么甜,去买点吧?”

  乔奉天立在原地。

  “傻站着gān嘛?”郑斯琦推推眼镜,停下来回头冲他笑,“走啊,奉天。”

  此时,庙宇宝殿的内阁上,小和尚推着钟杵,将其撞击在巨大的梵钟上。钟声如同郑斯琦的嗓音,深沉清远,不因世故而有所偏颇。

  惊醒世间名利客,唤回苦海梦迷人。

  陡然响起的钟声让他心里一突,随后点头,快步走过得逞了似的笑着的姑娘们。

  “恩,来、来了。”

  第12章

  郑斯琦在庙宇旁边,买了两盒一斤装的柿饼,乔奉天不由分说地掏钱抢着付了。看有新鲜的无花果卖,郑彧也想吃,就又称了饱熟的十个。问乔奉天要不要,乔奉天连忙摆手:不了谢谢。

  下山时起了风,枝藤摇曳,林里回dàng着窸窸窣窣的动响。

  乔奉天把头靠在椅背上,“我……”

  “恩?”郑斯琦微偏过点头。

  “算了,没什么。”

  听他yù言又止,郑斯琦就透过后视镜瞧了他一眼,随后笑了笑,向右打了两圈方向盘。

  “叔叔,吃糖嘛?”

  郑彧在安全座椅里低着头摸摸索索半天,从侧袋里掏出了一个椭圆的铁皮盒子,搂在怀里费劲儿地抠开,入眼的是一堆五彩缤纷的什锦嘉云糖。

  “huáng的是柠檬的,红的是樱桃的,紫的是葡萄的,绿的……爸爸爸爸绿的是什么味道的?”郑彧把头往前一伸。

  “哈密瓜的。”

  “对对对,哈密瓜的!”

  乔奉天给弄得一怔,想说不吃,又怕拂了孩子的一番好意,伸着指头尖在糖果堆上来回绕了几个圈儿,拣了个亮huáng的——柠檬的大概没那么甜。

  “我……那些人说的……”乔奉天用舌头把糖果从空腔左边换到了右边,“你听到了吧?”

  “恩。”

  “你不用多想,也别奇怪,就是她们说的那样没错。但牵连到你了,对不起,抱歉。”

  郑斯琦没接话,伸手换了一个档位,依旧盯着前方路况。

  “所以,那个……我其实——”

  “不想说为什么要解释呢。”郑斯琦话里带笑,推了推眼镜,“我没有问啊。”

  急于寻找恰当措辞的乔奉天被一语惊醒。是啊,对方什么都没问,自己在上赶着解释什么?萍水相逢的关系,何必要试图透底,有所隐瞒有所遮饰难道不是人之常qíng?遑论这种事qíng,素来都是此地无银,愈描愈黑。

  “谢谢你的,门票。”

  “别客气,谢谢你帮我照看枣儿。”

  再看向窗外时,雪片已经悄无声息的漫天纷飞了。

  “枣儿,下雪了哦。”郑斯琦说完按开了雨刮器。

  郑彧含着颗糖,嘴里鼓起圆圆一块儿,碍于安全座椅上的护身背带,没能一个猛子支起身子啪叽拍在车门上。郑彧瞪圆了眼睛,贴在窗户上惊喜地笑:“真的诶!下雪了!”

  数来数去,这是利南今年的第三场雪。原先乔奉天家里还务农,人好说“瑞雪兆丰年”,可如今仍在耕作的人少之又少,这雪对他们而言,除了能冷到骨头fèng里以外,其实再无益处。

  已经没办法静心去欣赏一件事物了,已经没有一颗善于吸纳的心了。

  “不要把脸贴在窗户上哦。”乔奉天轻轻扯了扯郑彧的荷叶领子,“会着凉。”

  “恩。”

  乔奉天的手机突然“嗡嗡”一阵作响,点开一看,是杜冬来的电话。听听筒那头的男人絮絮说了一通,乔奉天的眉头不由得越皱越深,随手胡乱拨弄了一下头发。

  “为什么现在就来?现在这个qíng况什么都不清不楚的,见了面要怎么说?”

  杜冬的嗓门颇大,响亮到乔奉天伸手捂住了手机的下半身,“我哪儿知道那大姐那么急吼吼,来都来得你不能把人搁那儿晾着吧!”

  “我——”

  “……怪就怪咱聘的时候什么都没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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