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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疏桐_风干的米【完结+番外】(37)

  原来,他已经跟阮疏桐这么熟了?

  阮疏桐和他一样,特立独行的存活在这个世上,或许这并不是他的选择,可是,没人会在乎,于是,只能寂寞而可怜的以孤傲清高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原来,是人就会寂寞。

  原来,他也是会寂寞的。

  回到那日的酒楼,徐宁看着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的小花旦。自然,当时的徐宁并不知道这花旦的身份,只是觉得,小花旦嗓子凄凄婉婉,唱的人肝肠寸断,而身姿却很软,颇有那么一丝撩人的妖娆。

  文人喝酒以后,往往文兴大发,李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诗仙的这个仙字多少也与他饮酒有关。

  徐宁也是一个文人,几杯酒下肚。忽而敲着酒杯张口吟了几句:“风撩残香,熏泪行行。柳眉忧然微蹙,自诩多愁肠。”

  同僚皆瞪大眼睛看着徐宁,这才知道,平日里冷的像冰一样的徐大才子这是思chūn了呀。于是乎炸开了锅,各个吆喝着要将那小花旦招呼过来陪酒。徐宁微笑着拒绝,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美好的东西往往如镜中花水中月,徐宁没有这么傻,非要让一颗幽幽漂浮的少年之心跌进红尘。

  夜半时分,徐宁微醉着歪歪斜斜的往家走。

  前面一阵骚乱,忽然,一个小小的身体重重撞在了徐宁怀里,险些将他撞倒,扶稳身子,徐宁听见那个撞他的人说道:“ 阿宁哥,快救我。”

  徐宁一惊,酒醒了一半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说:“是我,阮疏桐。”

  “小桐?”徐宁诧异。

  阮疏桐拿袖子擦擦脸,一脸的油彩被弄成了大花猫,却依稀看出了他原本的样子。

  远处却听见有人跑过来,叫喊着:“在那里,别让他跑了。”

  徐宁将阮疏桐藏在树丛后,故作镇定的来回踱步。

  徐宁好歹是大理寺的一个官员,那群人不能得罪,在徐宁一口咬定没见到可疑人员之后恹恹的走了。

  阮疏桐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徐宁忍不住想笑,他问道:“你怎么……”

  他打量着阮疏桐不伦不类的装扮,在心中斟酌措辞。

  倒是阮疏桐大大方方的承认,说:“阿宁哥,你看我扮演虞姬怎么样?”

  徐宁险些一头栽进河里,堂堂阮府少爷,竟会去做这三教九流的戏子?

  阮疏桐撇撇嘴,道:“下个月是浚哥的生日,他喜欢霸王别姬。”

  原来还是为了阮商浚,竟会拜戏子为师。

  徐宁的心突然觉得有些空的不自然。

  那时候的阮疏桐才十五岁,少年的身体还未长成,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高高仰起看着徐宁,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希望得到徐宁肯定的期待。

  徐宁点头:“小桐扮的,自然是很好。”

  阮疏桐眉开眼笑,连头发丝似乎都因为这个灿烂的笑而变得灵动起来。

  小桐!

  除了顾惜琴和阮商浚,徐宁是第三个这样叫他的人,不过,似乎这样叫也很好。就好像他叫他阿宁哥一样,他们原本不是很熟,原本可以叫的再客气些,可是,就这样自然的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不自然,仿佛除了这样的称呼,再也找不出其他。

  又是一年chūn华秋实。

  再见到阮疏桐的时候,徐宁已经是大理寺少卿。

  还是在庆贺的筵席上,阮商浚摇着折扇笑逐颜开。阮疏桐还是像往常一样跟着他身后,默默不语。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阮疏桐的手里也捏着一把折扇,不时的扇动起他鬓角墨黑的发丝,徐宁忍不住笑了,小桐也长大了呵。

  月华初上的时候,徐宁站在回廊的拐角处chuī风。徐宁是喜欢安静的人,这样热闹的场面他不太习惯。明明是一群挂着为他庆贺晋升的人,如今主角已经离场,而那群人依旧觥筹jiāo错,歌舞升平。官场就是这么奇怪的地方。

  一个鬼脸突然凑在徐宁面前,徐宁回过神看着那个人。是阮疏桐。

  阮疏桐咧着嘴笑了,眉眼弯弯如那日高悬的新月。

  阮疏桐皮肤很白,在月华下愈发白的透明,他略长高了些,几乎已经和徐宁一样高了。

  徐宁却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抚着阮疏桐的头发,说道:“小桐怎么出来了?”

  阮疏桐吐吐舌头:“我不太喜欢。”

  原来和自己一样。

  徐宁看着阮疏桐漂亮的脸,想起儿时第一次见到阮疏桐。襁褓中的婴孩,纯净脆弱的像挂在树梢的晨露那么晶莹,还有那只胖胖的雪白的小手,真的,很软,很软。明明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为什么自己却记得那么清楚呢?

  “阿宁哥。”阮疏桐拿手在徐宁面前晃晃,“你在想什么?”

  徐宁收回涣散的目光,看见了阮疏桐手里的扇子。

  “风撩残香,熏泪行行。柳眉忧然微蹙,自诩多愁肠。”

  徐宁微微皱了皱眉,怎么有些耳熟呢?

  阮疏桐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阿宁哥,你读的书多,快说快说,这是不是写的很好?”

  徐宁犹豫着开口,说:“似乎,是很好吧。”

  阮疏桐不管徐宁勉qiáng的语气,依旧兴奋的抓着徐宁的袖子,道:“是吧,是吧。我就说嘛,浚哥写的,当然是很好。”

  徐宁诧异的说道:“是阮商浚写的?”

  阮疏桐点头:“对啊,今年的元宵节,浚哥送我的折扇,啊,还有折扇上面的这首诗。”

  原来那日兴起之作已被有心之人收录,不知何时辗转到了阮商浚手中,又转手送给了阮疏桐。

  或者,阮商浚从未说过这是自己做的,不过是阮疏桐一厢qíng愿吧。

  徐宁不忍毁灭阮疏桐美妙的梦幻,只是说:“这是凌波曲的调子,可惜却只有一半,只是残句。”

  “什么?”阮疏桐睁眼睛看徐宁。

  徐宁说:“若是填完,是可以当做乐曲来奏的,下次可以奏给你听。”

  阮疏桐没有注意到徐宁不正常的脸色,说道:“那阿宁哥帮我填完好吗?”

  阮疏桐还是那样微微抬头看着徐宁,明月光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dàng漾起粼粼的涟漪。

  “好。”徐宁沉浸在这双风华无双的眼眸之中,点头。

  然而,这首凌波曲终究还是成了残句。

  徐宁自然给它填过很多次,却再也找不出那日酒酣半晌,阮疏桐穿着花旦的戏服在舞台上盈盈踱步时那一刹那的惊鸿。

  他甚至试过让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却依旧无果。

  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宁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却传来消息,阮徽去世。

  阮疏桐穿着白色的孝服跪在阮府的大门。

  睿王爷的车架晃晃悠悠的过来。

  然后,一个偶然的擦身,阮疏桐倒在了睿王的怀里。

  只是这么一刹那间,记忆的洪流涌入徐宁的脑海。那一日,阮疏桐也是这样跌进自己怀中,一身红色的戏服,脸上的油彩已经花掉,却依旧难掩绝色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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