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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天蓝_饶雪漫【完结】(5)

  于是下课后天兰就找了化学老师。

  “老师,”天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给我少加了七分。”

  “哦,”老师问:“哪里?”

  天兰就指给他看。

  老师看看试卷,再看看天兰,说:“分数多少这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是真正地掌握了知识,这在中考时自会见分晓。”

  “那这七分---?”天兰问。

  “我看就算了,”老师说:“我改试卷还是很少出错的,况且,错又在这个地方,很难判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呢?”

  再蠢的人也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天兰红着脸退回座位,老师的眼神是一片薄薄的刀片将心生生地拉着疼。西子跑过来关心她:“怎么了?”

  “没什么,”天兰笑笑说:“问一道题目。”

  西子说:“你该改名了,叫拼命三郎,除了学习,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该不是病一场病糊涂了吧。”

  “也许,”天兰说:“我真该再去看看医生。”那一天天空一直飘着细雨,天气转凉了,冬天已经整装待发。西子放学后直嚷冷,回家加衣服去了,天兰一个人早早地来到了师专。

  偌大的运动场空dàngdàng的,雨水在地面积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洼。天兰想起化学老师看她时的表qíng,也象这雨水一样的不近人qíng。天兰想要是陆婷婷老师一定会给她加上这七分了,或者是西子,说不定也会给她加上。老师的眼神还是那薄薄的刀片,削去了天兰所有的自尊。

  程涛拿着饭盒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天兰。

  “有球吗?”天兰跑到他面前,甩甩头发说:“我们来打篮球。”

  “好久不见你,西子说你病了。怎么,刚好又想折腾出病来。”

  “我心qíng不好,”天兰说:“心qíng不好时找你打蓝球,这可是你说的。”

  “好!”程涛想想,然后说:“等我拿球去。”

  天兰和程涛就真的在cao场上打起球来。球沾上雨水后,拍在地上“啪啪”地响。是一种很放肆的快乐的响声。

  天兰跃起投篮,说:“程涛,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在下雨天打球了,痛快!你知道吗?我那时不懂,和西子老笑你。”

  程涛不回答。

  天兰又问:“那天你为什么不和我比?你不一定会输给我。”

  程涛说:“来,我们专心。”

  天兰也就不再说话。

  天很快就暗下来了,时间还早,cao场上的路灯还没有亮起来,球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们才不得已停了下来。

  雨水淋湿了天兰的头发,天兰觉得脸上也是湿湿的,可是手脏,她不敢去擦。

  程涛说:“走,到我宿舍里去洗洗,当心又感冒了。”说完拿起球,背上天兰的书包就走。

  天兰跟着去了。

  这是天兰第一次到大学的男生宿舍,四周很脏也很乱。门后贴着一张周慧敏的大照片。程涛摇摇水瓶说:“还好,还有半瓶热水。”说完倒出来给天兰洗脸。

  天兰一边洗,程涛就说:“瞧,这就是大学生的生活,是不是很失望。”

  “你初三的时候想什么?”天兰问。

  “想考中专,后来没考上。”

  “然后呢?”

  “然后念高中,念得走路都歪歪倒倒。就这样上了师专。”

  “后悔?”天兰问。

  “哪有时间后悔,”程涛笑着说:“只有一直朝前走,不回头。”

  “不回头?”

  “不回头。”程涛说:“就这样一直长大。”

  天兰一听这话就哭了。

  程涛说:“快别这样,给别人听见我就说不清楚了。怎么还象个小孩子。”

  天兰还是哭。

  有人推了一下门,一看这场景,赶紧溜掉了。程涛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哭吧,哭吧,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一说又把天兰说得笑起来。

  “神经。”程涛骂,却又语气温和地说:“说吧,遇到了什么事。”

  天兰就把上午的事说了一遍。

  “傻丫头。”程涛说:“我以为天大的事。”

  “我不是在乎这七分,关键是太伤我自尊心。”

  “要不怎么叫成长呢,”程涛说:“再考一次给他看看,比这次更好。失去的自尊可以自己挽回,不信我们打赌。”

  天兰止住抽泣。“好了,”程涛说:“该上课去了。”说完从chuáng上拿起一叠试卷说:“这是你的卷子,我用完了,谢谢你。”

  天兰告别程涛往教室走去,一边走就一边想今天是怎么了居然在陌生人面前哭泣。程涛是陌生人,不是吗?天兰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每次和西子她们去看电影,别的女孩子动不动就哭得稀里哗啦,天兰就是不哭。因此还得了一个“石头心”的外号。这下要是给西子知道就该给笑话死了。

  晚上回到家,看程涛还给她的试卷,发现好多她做错的地方都被程涛用红笔做了批注,天兰看着程涛的字,那些漂亮的英文和中文。一个可怕的词顿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恋爱”!天兰并不早熟,这个想法让她在刹那间苍白了脸。

  还好,很长一段日子里,天兰都没有再见过程涛。

  直到元旦时收到他寄来的明信片,才知道他去了镇上的中学实习。西子也收到一张,两张明信片上的祝愿一样的简单,“新年新气象”。天兰和西子按地址都回了一张明信片去。西子把一张明信片画得花里胡哨的又是英文又是中文。天兰想想不知该写点什么,就gān脆一个字都没写,西子笑她说这叫一切尽在不言中,细细品味意义深远。

  期未考试的前一个月,补习班的课停了。上完最后一晚的课,刚好碰到王新她们,天兰和西子跟她们道别,王新问:“下期还来吗?”

  “说不准,不知道这班还办不办下去?”天兰说。

  “不管怎么样,考个好中学,”王新拍拍她和西子的肩:“再来玩,再来打球。”

  天兰点点头和西子一起走出师专的大门,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她想起也许从此再没有机会见到程涛,她还没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懂得爱qíng。程涛的身影就如同雨天huáng昏从手中飞出的篮球,睁大了眼也再难看清楚了。

  很快就是期末考试,昏天黑地中天兰更没了时间想一些本就不该想的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

  期末考试天兰考得很不错,破天荒地挤进了前十名。虽然是一个第十名,但这对天兰和爸爸爸妈妈来说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喜悦。让天兰最开心的还是化学,考了九十二分,化学老师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表扬了天兰。象程涛所说的一样,失去的自尊可以自己挽回。程涛该回老家过chūn节了吧。天兰想起那张空白的明信片,很遗憾没有在上面写上谢谢两个字。

  喜气洋洋的chūn节一过,天兰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因为教委不同意,新学期里,师专的补习班没有再继续下去。象西子那样请家教吧,有经验的老师请不到,请没经验的又怕把钱扔进了水里。爸爸妈妈叹完气后鼓励天兰说:“这也没什么,革命靠自己。”

  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的下午,西子兴冲冲地在楼下叫她说:“走,陪我到师专去!”

  “gān嘛?”

  “我的英语家教最近结婚,我去请程涛替补。”

  “去走走吧,”爸爸也说:“老对着书也不行。”

  天兰就和西子一起去了师专。这时已经是chūn天了,cao场边的梧桐露出了可爱的嫩嫩的绿牙儿。天兰努力想,真就想不起程涛的模样。当过老师的人了,该成熟一点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还会偶然想起一个在他宿舍里哭得一踏糊涂的女孩子呢。

  程涛从男生宿舍里走出来,还是那种大步大步的步子。果然是成熟了,光从长相上就能看得出,头发长了许多,乱糟糟地堆在头上,腮帮子上的胡须就象柳枝上的芽儿,密密匝匝地敷了一层。

  西子一看“卟哧”笑了出来:“象个侠客。”

  程涛也笑,说:“没想到是你们,怎么,想我了,来看我?”

  “臭美!”西子开门见山:“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小姐想请你做家教。待遇从优。一小时十五元,如何?”

  “友qíng为重,”程涛说:“谈什么待遇。”

  “这么慡快?”西子开心地跳起来:“刚才我还和天兰打赌呢,她说你不一定有时间。还说你不一定愿意。”

  “胡说。”天兰听了用力地去拧西子的手臂,西子一阵夸张的乱叫。

  “又长高了,”程涛望着天兰,用手往她头上比一比说:“该有一米七二了吧。”

  “长个不长脑,”天兰说:“有什么好。”

  chūn天的天蓝得很不彻底,那一次的相见就在这样的天空下淡淡地过去。回到家里天兰后悔地想其实应该可以和程涛多讲讲话的,比如告诉他,期末考化学考了九十二,或者邀他一起去打打球,看他的模样,应该是很久没有做过运动了吧。没想到程涛的胡子是那样的,象西子说的,侠客。天兰笑笑。梦里蓝天下金huáng的汗珠成了一个不真实却令人怀念的过去式,不回头,就这样长大,是的,天兰想,就这样长大。

  程涛的自行车铃声从楼下传来的时候,天兰觉得自己就象诗里面所说的“有过了秘密,已经成熟的少女。”天兰不读诗,这是包在她语文书封皮上的挂历纸上的一句话。挂历纸是爸爸从图书馆里捡回来的废弃品。天兰想所有东西都有他既定的命运,就象这张小小的挂历纸。被安排来形容她一时的心qíng。程涛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天兰在窗口稍一起身,就能看见那随风扬起的蓝色。西子说程涛的课讲得极生动,连她爸爸都爱听。西子说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程涛好了,保证一问就懂。天兰装做笑嘻嘻地说好,心里却很清楚,程涛是西子的家教,是西子用钱请来的老师,他让西子的英语一下子上了八十分,西子的爸爸一高兴给了他一条“红塔山”,西子她妈妈一高兴烧了“甲鱼”,这些都是西子和程涛之间的事,与自己无关。天兰没有当局长的爸爸,天兰的成绩要有进步,得自己没日没夜的gān。西子还在说,真的,我帮你问程涛去。天兰看着西子点点头。想自己真是大人了,大人才有本事象自己这样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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