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陆云舒要是落入洪福寨那帮山匪手里会遭遇什么。
莫无衣双膝一软,险些站不住脚,她明知陆云舒是安全的,除了胖子偷走了一根玉簪之外,陆云舒毫发无伤,但面对疾言厉色的裴绍行,她就是不愿说出来,“好啊,你有本事,就带兵剿匪啊。”
裴绍行怒瞪着她,“……果真在你手里。”
莫无衣抬起下巴,没有反驳,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在乎那个女人。
就在下一刻,一只冰冷的大手忽然钳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虎口猛地收紧,莫无衣下意识地用手去掰,却不能撼动分毫,麦色小脸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在岭南这几年,为了生存下来,他不得不剔了傲骨,伏低做小汲汲营营,好不容易成了岭南实际掌控者,为从王府旧部手底下收拢民心,重振旗鼓,不管背地里他为夺权用了怎样的肮脏手段,人前他都保持着仅存不多的那一点慈悲宽厚。
但今日,因为陆云舒破了戒。
莫无衣喜欢的也正是他的表现在人前的温和,许多次她在裴绍行面前撒娇无赖,对方只是笑笑随她去了,她便以为自己于他而言是特别的,即便知道他娶过妻有过孩子,仍非他不嫁,甚至为了巩固他在禹城的地位主动投靠。
可是现在呢,他说变脸就变脸,居然对自己动手。
莫无衣感到彻骨的寒冷,脚尖缓缓离开地面,“裴绍行……你……”
她真想破口大骂他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裴绍行仍旧面无表情,“她在哪里?”
“死、死了。”莫无衣还在嘴硬,脖颈处的力道越收越紧,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就在莫无衣快要昏厥时,胖子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抓着裴绍行的脚哭求,“大人!大人您高抬贵手!寨主她什么都没做啊!”
紧接着,刚刚出府去的阮生也走了进来,脸上满是喜色,“公子,找到……”瞥了眼屋里的闲杂人,阮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裴绍行这才松手,和丢抹布一样将莫无衣丢在一边。
在他手里捡回一条命,莫无衣赶紧缩在角落里,又惊又惧地瞪着裴绍行,胖子又一次连滚带爬到她身边,扶起莫无衣,“寨主,您没事儿吧?都怪我,都怪我一时起了贪念……”
莫无衣丝毫没有提防,欢欢喜喜地地进城找裴绍行,胖子怎会放心,便一路尾随到了这里。
阮生附耳同裴绍行低语几句,裴绍行脸上的阴沉稍有缓和,“把派出去的人叫回来,让他们盯着洪福寨,其他人,跟着我。”
直至消失,他都没有去看莫无衣,于他而言,莫无衣就是个性情顽劣的少女,往日对她还算和颜悦色,也仅仅是为了稳住洪福寨莫再作乱,但涉及陆云舒,又另当别论了。
莫无衣暗暗攥紧了拳头,喘着大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胖子见状啪啪给了几个两耳光,“都怪我,要不是我……”
“和你没关系。”莫无衣抹去眼泪,“是我识人不清,竟不知他是个伪君子,亏我还以为……还以为……他等着,本寨主总有一天要报仇!”
“报仇!我支持寨主!”胖子愤愤地替她打抱不平,也就在这时,他脑子一转想到了另一个人,“对了,寨主,我们不如想个办法,将他赶出去?”
“这姓裴的也就仗着岭南王府无人,王将军又年迈不理事,这才敢在咱们的地盘多管闲事,我们不如想办法迎回世子大人,有世子大人回来主持大局,还怕赶不走那姓裴的吗?”
胖子早就看裴绍行不顺眼了,思来想去,在岭南能和裴绍行对抗的只有王府世子了。
莫无衣的记忆很快穿越到了十数年前,岭南王还在世的时候,她还是莫家的千金小姐,与赵玄珩可谓青梅竹马,也就在裴绍行来了以后,赵玄珩就莫名其妙地淡出百姓视线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你是说……把玄珩哥哥弄回来?”莫无衣想到赵玄珩,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这些年家族变故,她沦为山匪,就算赵玄珩回来了,也未必认得出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帮她报仇呢。
胖子眼珠滴溜溜转着,继续撺掇,“寨主,您就不要多虑了,迎回世子大人才是正经的,凭你们的交情,还怕他不肯帮你吗?”
莫无衣到底年轻气盛,一拳砸在掌心上,“好,就按你说的办,先想办法联系上玄珩哥哥那边的人,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裴绍行倒下了,她就不信他不回来找她,莫无衣甚至开始期待那一日的到来,没注意到胖子脸上浮现的一抹诡笑。
另一边,裴绍行还没把洪福寨放在心上,阮生却有些担忧,“公子,这洪福寨虽说是山匪不足为惧,但她们毕竟占了最重要的山头,把持着进入岭南的必经之地,咱们这一次会不会做得太过了,万一她们心生反意……”
“所以我叫你派人盯紧洪福寨。”裴绍行脚下一步未停,“洪福寨接来下有任何风吹草动,速速来报。”说罢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眼下再没什么比陆云舒更要紧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