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人惦记着,陆云舒连打了几个喷嚏,住惯了京城,很难适应岭南的瘴气与温差,这才在山里头住了一晚就病了。
司柳与阿福两人因为宿在马车里,感染的瘴气比陆云舒严重,这会儿都靠着车壁休息,一阵寒一阵热的,不得已之下她和裴应淮翻出了暗格里的两床被褥给她们披上,做完这些,陆云舒又打了个喷嚏。
裴应淮在这里生活了几年,身体早就适应了,看着一车病恹恹的三个人,主动将身上的被褥脱下来给陆云舒披上,“阿娘多穿一些,夜里冷。”
陆云舒打了个寒颤,“再忍忍,马上就到客栈了。”阿福倒下了,只能换她来赶车,也顾不上这是哪里,就近寻了间客栈。
裴应淮夹在陆云舒与司柳中间,一左一右搀着两个大人走到了柜台前,他没钱,但是这张脸有钱,掌柜一看到他,恭恭敬敬地迎了上来,帮他扶住两人,“居然是小公子啊,您怎么自个儿来住店了?裴大人呢?”
裴应淮与掌柜显然是旧相识,向掌柜一一介绍,“我爹在忙,这是我阿娘,另外两个是我阿娘的仆人,劳烦掌柜腾出三间房。”
掌柜一听居然是裴大人的妻,脸上谄媚的笑意更浓,“原来是裴大人的夫人,小的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快请。”
陆云舒难以置信地看向裴应淮,好小子,竟然将她们引到裴绍行的地盘上了,但此时她难受得提不起半点力气拒绝,只好任由她们扶着自己去了客房。
裴应淮神情严肃地交代道,“我阿娘生病了,我要留下来照顾她,可以再麻烦您跑一趟,把我爹爹找来吗?”
“不必麻烦了。”门外裴绍行快步而来,从小厮手里接过陆云舒的胳膊。
裴应淮大喜,“爹爹!”
自打进了岭南地界,他就沿途做下标记,没想到爹爹来得如此及时。
此情此景,陆云舒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裴应淮你……你个混蛋……”
她指着裴应淮的手都在抖,裴应淮赶忙躲到自己爹爹身后,“阿娘,对不起……”
裴绍行将陆云舒打横抱起,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银子我照付,店就不住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官邸后一条街,当他抱着人回去时,又一次和莫无衣打了照面,只是他没说话,仿佛没看到一样从她旁边走过。
莫无衣怔怔望着他的背影,隐约还能看到他怀中女子的面容,明艳娇丽,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绝色。
……
多日奔波令陆云舒心力交瘁,又中了瘴气,哪里还撑得住,不知不觉的就昏睡在裴绍行怀里。
裴应淮则迈着两条短腿跟在后头,顺道找了大夫,裴绍行刚把人放下,大夫就上前诊脉,所幸陆云舒的病情不算太严重,休养几日就能痊愈。
倒是司柳与小厮阿福严重些,还得扎针多观察几日,不过这些都不是裴绍行在乎的,他要的陆云舒平安就好。
“你小子,这次做的不错。”裴绍行拉过裴应淮抱了一下,嘴上虽在调侃,眼眶却红红的。
他早就做好与陆云舒不复相见的准备,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妻儿,即便要他立刻死去,也瞑目了。
裴应淮用袖子给他擦擦眼睛,“爹爹,阿娘很辛苦。”他爱爹爹,把阿娘骗过来,固然有他的私心,但他同样在意阿娘的安危。
“阿娘在京城不安全,总有人想伤害阿娘。”裴应淮童言无忌,将在陆云舒身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裴绍行。
陆云舒入宫那次,他没能目睹全过程,但回来后陆云舒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他便心里有数了,加上醒来后陆云舒眼里的惶恐,他就知道是皇宫里的人欺负阿娘了。
听到有人想勒死陆云舒,裴绍行搁在膝前的大手猛然攥紧,骨节因为用力,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赵慎可真是个废物,在皇宫里都护不住陆云舒。
裴应淮轻轻握住他的手,“爹爹,你会保护阿娘吗?”
“会的。”裴绍行拳头骤然一松,“这一次,爹爹不会放手了。”
无论陆云舒想把他推多远,他都要在她身边。
陆云舒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浑浑噩噩,朦朦胧胧睁开眼,入目就是陌生的床帐,以及,一双温软干燥的大手。
轻轻转动下脖颈,她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裴绍行。
裴绍行察觉到手心微颤,抬起了头,二人距离极近,四目相对,鼻尖对着鼻尖,热烈的气息喷洒在彼此脸上。
这是四年来,他们相距最近的一次。
裴绍行足足愣了好半晌,才感觉有些莫名的口干舌燥,陆云舒已是弹坐起来,躲到了床帐最里头。
“你醒了。”照顾了她两天两夜,裴绍行声音都有些嘶哑,“身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云舒缓了过来,用锦被捂住胸口,“裴应淮那混小子呢?”
裴绍行默了默,“我让他去读书了,这些日子寄住在学堂里,暂时不会回来。”
陆云舒醒来后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你教的好儿子,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