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死,钟兄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康先生杀了我,就不怕钟郎与你恩断义绝吗?”
“我不怕他恨我,我只怕他被你迷惑,越陷越深而不自知。你今日受困,难道不正是因为旧年的孽债吗?既然已经威胁到钟兄头上,你敢说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
叶芦芝追问道:“康先生若当真要杀我,为何只是绑我,却不立刻动手?”话毕,她已怆然泪下。
“你别急。”康檑一动不动地盯着叶芦芝的泪颜,又问:“你在这里虚情假意地哭什么?”
“我不舍得钟郎,难道连眼泪也不准流吗?”
“哼,现在后悔也太迟了。”
叶芦芝轻叹一声,苦笑道:“我隐隐觉得,我们三人长远下去不会有善果。但也万万想不到,竟会是以你取我性命为终结。罢了,我知道你比谁都恨我……若能让你好受些,就亲手杀了我吧。”
康檑不屑地冷笑道:“你叶芦芝不是情郎遍天下吗?我若把你放了,你一辈子见不到钟兄,也不会寂寞吧?”
叶芦芝抬头盯着康檑冷酷的眼睛,答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话,但钟郎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欠他太多,所以一直都在全心全意地去报答——”
“够了!”康檑吼道,“死到临头还花言巧语!”
叶芦芝哭着解释道:“康先生,我这份心你难道不懂吗?难道一点共鸣都没有吗?”
康檑的神情僵住了,“你最擅长的就是背信弃义,我凭什么要跟你有共鸣?”
“你我二人虽形同陌路,但毕竟相识多年。康先生对钟郎不离不弃,我都看在眼里。我认识钟郎时,他已腰缠万贯,我向他示好是人之常情。但你们识于微时,深厚情谊又怎是他人能比?康先生,你自丧妻之后一直未娶,难道不也是为了能专心帮钟郎打理家业吗?”
听到叶芦芝提起丧妻之事,康檑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丧妻是我命格不好,不宜婚娶,仅此而已。”
“康先生是这世上待钟郎最好的人。钟郎将真情错付与我,是我对不起康先生……”
康檑听得面红耳赤,“唿”地拔剑伸到叶芦芝项上,“别说了!”
叶芦芝惊见,康檑眼中泛起了泪花。
“别再说了……”康檑的嘴唇在颤抖,“你不配!你不配认识他!你不配做他的女人!你什么都不配!”
那一刻,叶芦芝真的以为自己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但康檑的剑却“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为什么他会认识你……为什么……”
“康先生……”叶芦芝想上去扶他一把,可两手被绑,根本动不了。
康檑站直身子,低声问:“你可知我妻子是怎么死的?”
叶芦芝不明所以,唯有如实答道:“我听钟郎说过,康先生的妻子在新婚翌日便悬梁自尽,留下遗书说是身有顽疾,无法生养,自感欺骗夫家,愧对苍天——”她的话被康檑突然爆发的笑声打断。
“你真的以为是这样吗?”
叶芦芝瞠目结舌,“康先生……”
康檑笑了,笑得很悲伤。“她是自尽没错,但遗书是我伪造的——是我逼死她的。我本不认识她,是钟兄借生意关系给我做的煤。他最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一算出我们八字契合,就迫不及待地订了亲。纵使我百般推辞,他也视若无睹。好不容易到新婚之夜,我收买了一个陌生男人与她洞房。第二天一早,她终于见到我时,发现与自己行房的男人竟不是新婚丈夫,羞愧之下便一死了之。当然,那个财色兼收的蠢货也没活太久……我以此为借口,跟钟兄说以后都不要娶妻。何况,别人听说我有过这样的晦气事,也不敢把女儿嫁给我,整件事才告一段落。”
叶芦芝听罢,心情复杂得说不出来,“康先生,我万万想不到……”
“想不到我竟这样卑鄙冷血吗?”
“康先生不要误会……”叶芦芝眼中满是神伤,“我万万想不到钟郎竟这般迟钝。他若一早知道康先生的心意,又怎么会来到这一步呢?”
听到这里,康檑终于哭了。他托起叶芦芝的下巴,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痴心错付,我们三人都未能免俗。”
“爱护钟郎之心,你我二人所共有之。康先生,我若无缘与钟郎再见,那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康檑的动作停了下来,但眼泪依然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你懂什么?”
那一刻,叶芦芝在康檑眼里看到了决绝,但她无法读懂对方的想法。“康先生,钟郎不能没有你,没有人可以挡在你们之间。”
“那又如何?”
“若是要他在你我二人之中选择,他一定会选你。”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钟郎最在乎的人就是我们两个。但我们的半路姻缘,又怎比得上你们二十余年风雨同舟?”
康檑凄然一笑,“你说得再好听,也已经太迟了。”他说完又重新拾起长剑,“我今天就了断你,替钟兄终结这段孽缘!”
叶芦芝听罢,含泪合上眼,肃然等待康檑手起剑落的一刻。
但那一刻并没有到来。
叶芦芝睁开眼,见康檑将剑举在她头顶,却迟迟下不了手。
“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