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桃花,掉在了被雨水与汗液沾湿的枕边。
硕大的雨滴落在盛开的花蕊中,溅起的水花折射出缤纷的色彩。
雨过天晴,鸟鸣重返被春雨短暂占领的竹林。
嫏嬛枕在纪莫邀臂上,鼻尖贴着他赤裸的胸膛。
湿漉漉的衣物点缀一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纪莫邀睁开眼,一手继续拨弄着嫏嬛散开的头发,“问吧。”
“事先提醒,你不要觉得突兀。”
纪莫邀似乎有点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你说。”
“你和叶芦芝以前……”
猜中了。
“没有。”
“啧,我都还没问完。”
“你不是要问我有没有和她……”
“才不是呢。我就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指点过你什么……毕竟你又不像是会向望庭和四哥讨教的人。”
纪莫邀眨眨眼,这才恍然大悟,“那倒是有。你也知道她口无遮拦,说到兴起就停不下来。认识她这么多年,或多或少被迫听过一些。”
嫏嬛扑哧一笑,“刚才答得这么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是不是应该合理地怀疑一下你呢?”
纪莫邀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胡思乱想,叶芦芝第一个找你算账。她最讨厌被人乱配男人了。”
嫏嬛被逗笑了,稍稍舒展身子,继续侧躺着。
纪莫邀问:“我弄疼你了吗?”
嫏嬛摇头,“没有,我就是想缓一缓气而已。”
纪莫邀轻叹一声,道:“冒犯了……”
嫏嬛忍俊不禁,“现在道歉有点晚了吧。”
纪莫邀随即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焉知,如果我们就这样结为夫妻,你会不会觉得有点草率?”
“为什么呢?”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算昭告天地也无人见证,你会介怀吗?”他自己倒无所谓,但万一嫏嬛另有想法,将她置于尴尬的境地就不好了。
“不妨一试。”嫏嬛干脆地答道,“我们现在赤身裸体地躺在死人的卧榻上,还怕什么禁忌,又计较什么繁文缛节?”
“那就好。”纪莫邀轻吻嫏嬛前额,“一切从简。”
“事不宜迟,不如就现在吧。”
纪莫邀坐起身来,笑道:“你果然心急……”
他话音刚落,嘴就被嫏嬛的双唇堵上。
情到浓时,又是一番辗转。
“焉知……”纪莫邀一只手撑在身下,留出让嫏嬛躺卧的空间,另一只手则不停在她发间拨弄,“借用你以前提醒过我的话——我们两个都回不了头了。”
嫏嬛合眼道:“我就是要让你回不了头。”
“何出此言?”
“我要我们余下的人生都纠结在一起,为对方茶饭不思、肝肠寸断,但又乐此不疲。”
“我方才若没有回来,你会不会恨死我?”
“你只要还是你,我就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纪莫邀捧着嫏嬛的脸,再次吻了她。
雨后的阳光射进屋中,两人相继起身更衣。
纪莫邀留意到书桌上几张图纸,一旁还放着笔墨,似乎是嫏嬛正在绘制的作品。“又有新的构想了?”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细细端详。
纸上画着一只手——不,这ᴊsɢ不是手,而是一个仿造手骨构造的机关。从手腕到手掌再到手指,每一处关节都能细致呈现。而这只“手”的动作,竟如此的熟悉……
“你这是在模仿扶摇喝呼掌的招式吗?”
嫏嬛自满一笑,“像不像?”
“如果做出来了,你打算怎么用呢?机关不同于人掌,没有内力传出。就算能完美复制每一招、每一式的动作,只怕也没无法发挥任何力量吧?”
嫏嬛歪头想了一阵,道:“我也没想过要用来做什么,只是觉得好玩,就画了下来。”她披衣凑上来,“我画得像么?”
“有八九成了,”纪莫邀顺手点墨,在细处补笔,“现在就有十成像了。”
两个人坐在书案前涂改图稿,又是一天。
是夜,纪莫邀摆起香案,溪水代醇酒;温嫏嬛张罗花果,素纱为嫁衣。
四下无人,唯有虫声。媒妁欠奉,觞宴席空。堂前无家眷,案上一纸书:以天为媒,以地为亲。清风传喜讯,河水报佳音。参天巨木作新房,飞禽走兽为上宾。日月共证,光影同鉴。
合卺交杯,未几礼成。
二人铺开毯子,躺下看天。
纪莫邀打趣道:“前几天我们观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铺软垫?”
“草地太扎脸,现在学乖了。”
纪莫邀松了口气,道:“摆弄了好些东西,结果喝杯水就完了。”
“是啊,一点都不轰轰烈烈……”嫏嬛失笑,“但若是真按规矩从头到尾办一次婚礼,我估计也吃不消。”
“从燃烧的断桥跳到冷水涧里,如此九死一生,还不够轰轰烈烈?二娘子对轰轰烈烈的要求也真严苛。”
嫏嬛好生笑了一阵,又叹道:“亲是成了,可怎么觉得也没什么分别呢?”
“你也这么觉得?”纪莫邀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嫏嬛哭笑不得,“我们怎么这么奇怪啊?没成亲时想尝鲜,成了亲后又嫌多事。”
纪莫邀伸了个懒腰,将嫏嬛揽入怀中,“礼节仪式本来就只是粉饰门面的表演,都是给别人看的。只有两个人时,再从简,也不免觉得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