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溪如遭雷击,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神狠戾,怒声斥道:“胡说!那怎会是夫人!定然只是具相像的尸首罢了!”
说完朝着众人吼道:“继续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夫人找出来!”
那府兵呆呆看着自家将军策马朝另一个方向去,还未等迈步去别的地方找,却见将军突然拉住缰绳喝停马儿,在原地静了半晌,忽又朝着他方才所说的那片林子而去。
将军策马行至他近处时,府兵竟瞧见主子眼睛赤红,脸上似是有泪痕,不由心下暗惊。
谢溪觉得自己要死在今日了。
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发黑一阵茫白,心跳像是快如擂鼓,又似完全停歇。
他听不见风声,也听不见自己扬鞭的声音,在心里一遍遍哀求着满天神佛,让孙芸活着,让她活着。
到了林中,那具尸首陡然闯入视野。谢溪浑身一颤,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远远瞧着,那具尸首身形是与孙芸有些相似,但没关系,世上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子多了去了。
他定了定神,翻身下马,努力稳着步子走到那尸首旁边。
衣衫与孙芸那日穿的一样,腕上也有条一模一样的红绳。
他哽咽一瞬,又立时安慰自己:
没关系,蜀锦虽贵,却又不是只他一人买得起,红绳也是他去姻缘庙里求的,又不是只他一人求过。
谢溪心里好受了些,深吸一口气,用手轻轻扯开衣襟,待看见肩上那玉兰花刺青,那只手立时开始发颤。
他怔怔看向女尸那被虫咬得难辨面目的脸,疼得如被匕首剖开胸膛,再将他的心脏狠力拽出。
“起来,我不追究你。”谢溪推了推她,颤声道,“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日后我不见你就是了。”
半天都没有回应。
“为何要这样对我?”他心痛难忍,疼得蹲下身来,“为何要骗我?”
不是说已喜欢上他了吗?不是说好了要与他好好过日子吗?
这一年他们不是过得很欢喜么?他也知道错了,将自己能给的所有都捧给她,不再对她冷嘲热讽,床笫之间也都依着她的心意来。
芸儿不是也已罚过他了吗?为何又不要他了?连年仅一岁的孩儿也能舍下。
逃便逃了,却连自己的命都不好好护着,叫他瞧见今日这一幕。
“你怎么敢……”谢溪闭了闭眼,泪水滚滚而落,突然俯身钳住女尸的双肩,厉声质问,“你怎么敢死的!”
无比凄厉的声音响彻山林,枝上鸟儿纷纷惊起飞离。府兵循声赶至,却在看见将军跪坐在女尸旁嚎哭不止时不敢近前。
没了,芸儿没了,他的妻子没了。
谢溪心痛欲死,舌尖渐渐尝到腥甜,忽而俯身呕血,一口又一口。
“将军!”
“世子爷!”
“大公子!”
……
谢溪蓦然倒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第56章 你可想我?
谢溪病倒了, 因宣平侯夫妇远在西疆,便派人将幼子送去了弟弟谢洵府中。
崔明柔看着这观音童子般玉雪可爱的小侄子心疼不已,便日日换着花样亲手为他做辅食。
谢洵下值回府时看见妻子坐在罗汉床上为小侄子做小衣裳, 那只有一岁多的小侄子则肃着一张小脸握笔坐在她面前的木案旁鬼画符。
霞光柔柔洒进来, 照在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身上,岁月静好,安宁祥和, 美得仿佛一幅画般。
谢洵眸光微动, 当晚便将小侄子丢给了奶嬷嬷,抱着刚沐浴完香香软软的妻子入了罗帐。
这回他未再如之前那般弄在外头, 反而在里埋了许久, 来来回回地摆弄催折,輕撐慢磨, 一直到三更锣响才抽离。
胡闹一日,歇一日, 胡闹一日, 歇一日。如此勤勤恳恳耕耘半月, 忽有一天傍晚, 小侄子突然一瞬不瞬地盯着崔明柔的肚子瞧了好半晌。
这小侄子小小年纪就将谢家祖传的淡漠神情继承了个十足十。崔明柔被他用那双没什么情绪温度的寒眸一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听闻小孩子能瞧见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崔明柔有些害怕是自己被什么脏东西附身被他瞧出来了,强撑着表情柔声问他怎么了。
小侄子抬眸瞥了崔明柔一眼, 抬起小肉手指了指她的小腹,声音是小孩子独有的清脆与稚嫩:“这里, 妹妹。”
崔明柔一怔,恐惧褪去, 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肚子,一个荒谬的猜测带着期许与渴望涌上心头。
她立时命府医过来把脉, 但却未能瞧出什么名堂来。
崔明柔有些失落,当夜谢洵再压着她播种时,便有意迎合。
妻子头一次主动,谢洵身心皆是受用,几乎要溺死在噬魂销骨的极乐之中,忍不住微喘着问:“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崔明柔将他攀得更紧了些,轻声道,“只是想和兄长再要个孩儿。”
想和他……再要个孩子?
谢洵呼吸瞬时粗重几分,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柔声道:“好。”
与妻子骨血交融诞出的孩儿,承他们二人的容貌秉性,唤妻子娘亲,唤他爹爹。光是想想,谢洵就已觉得整颗心都被幸福甜蜜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