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莫怪,女郎今日是奉岑大人之命前来官署……借书的。刚才府里来催人回去,想是有急事,所以没能顾上与世子交谈。”岑雪说走便走,留下董大人一人在原地急得差点打转,拱手向王懋解释。
王懋火气这才稍降两分,瞪一眼岑雪上车的背影,不屑道:“岑元柏要借阅官署藏书,差遣一名小厮来便是,叫她来这儿抛头露脸,是什么规矩?岑家家风,委实令人堪忧!”
董大人哪敢接嘴,心想世子爷果然对岑家女积怨甚深,这都连岑元柏一块骂上了,往后不知要如何,讪讪赔笑着,领着王懋走入官署里。
那一头,岑雪一行坐在马车里打道回府。春草笑说道:“姑娘刚才是没看见,世子见你一声不吭,说走便走,嘴都快气歪了。”
夏花也笑:“谁叫他自视清高,蔑视人在先,眼下活该被姑娘无视一回,不然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人人都要凑上去啃一口!”
岑雪翻着怀里的三本藏书,唇角微提,由着她俩打趣,待把怀里的书大概看了一看后,才问春草:“昨日交代你往外传的话,都传出去了?”
春草说是,保准没问题。
岑雪点头,刚才晾着王懋,自然是有意而为之,算是报一报先前被他放鸽子的仇,等后面谣言传开以后,再叫他感受一下什么叫自作多情,如果那时候他还是不肯反抗,坚持要做个缩头乌龟,那可真就是自取其辱了。
不多时,马车驶回岑府,下车前,岑雪捧着三本藏书,交代春草、夏花:“今日我先回府看书,你们二人帮我在外面办一样差事。”
两人一脸狐疑,大眼瞪小眼,听完岑雪吩咐的内容后,更匪夷所思:“姑娘招募那么多人做什么?”
“自然是筹钱。”岑雪神秘一笑,伸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保密后,先行下车了。
留下春草、夏花两人茫然相顾,待马车再往前行,才低声交谈:“姑娘不会是要雇那些人来做打手,帮忙上各大世家里去筹钱吧?”
春草若有若思:“不会,先前姑娘已跟董大人说过,不打算再找权贵豪商筹钱。那些人连王爷的面子都不一定给,又何况是姑娘?找那些人来做打手去恐吓人家,岂不是贻笑大方?”
夏花点头,越发猜不透岑雪的心思。
※
岑雪回房以后,闭门谢客,用一下午的时间看完了那三本藏书。与先前所想一样,江州因是古城,方圆百里有许多鲜为人知的古迹。
岑雪照着《元奉郡县图志》拓下一张江州地形图,在地图上把需要考察的地点逐一标记上,忙完时,已是夤夜。
次日一早,岑雪不等天亮便往府外走,因为春草、夏花要在城里忙着招募壮丁,她这次带的是侍女秋露与冬霜。为安全起见,岑雪又从管家那里要了几名侍卫。
这一走,便是入夜方回,岑元柏坐在上房里,听扈从把岑雪动态汇报完后,眉头微蹙,交代:“下次她再出门,增派侍从,一半贴身保护,一半暗中随行。”
“是。”
因为筹钱的期限仅有半个月,这些天,岑雪一门心思扑在外面,全然没时间与精力再与家里人会面。在外奔波三日后,岑雪在先前绘制的地形图上圈了一个地点,接着便去长平街槐花巷口与春草、夏花会合,检验她们招募来的那一批人。
这天秋高气爽,马车甫一停在槐花巷口,便已听得外面闹哄哄的人声。岑雪打开车窗,往外一看,目之所及是一大群身着布衣的年轻男人,个个身强体壮,肤色黝黑,交谈时神采焕发,声若洪钟。
不知为何,岑雪蓦然就想起危怀风来,他是她认识的人里少有的肤色黑的人,可又与眼前的这一些壮丁不一样,他的肤色不是被曝晒的黝黑,而是天然的、健康的、焕发着蓬勃生命力的一种深蜜色,均匀性感,笑起来时,衬着那双琥珀色眼睛,更有种勾人的意味。
那次他说盛京城里评价美男子的标准是肤白如雪,这话其实不假,可是危怀风却是岑雪见过的唯一比那些盛京美男更英俊的异性。
“姑娘?”
放空的思绪忽然被身旁人打断,岑雪敛神,后知后觉耳根已发烫,戴上帷帽后,走下马车。
挤在巷口的一大群男人在春草的命令下噤声站整齐,展眼往前看时,发现来的竟是个身娇体弱的女郎,不由大感意外。
“这位是……家主?”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满脸难以置信。先前招工时,说的是一家有钱人想要在城郊建造别庄,因为工期紧张,急着用人,所以在城里招募一大批有过建房经验的劳力。
今日是家主亲自来看人的日子,众人本能认为来的是个男人,谁知竟是个看起来不一定有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一时议论纷纷。
“不错,就是家主,都先安静些。”夏花按照岑雪的吩咐,先假以家主的名义镇住众人,队伍里果然很快安静。
岑雪走上来,隔着绢纱把众人认真端详一遍后,颇为满意,开口道:“我乃陈家家主,今有一片荒地在城郊苍鹿山下,打算赶在入冬前建成一座别庄。诸位皆是我派人从城里各处选来的工人,年轻力壮,经验丰富,若是能在规定期限以内完工,除原定的工钱以外,另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