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我两家总要更近一步,难不成,你要换一人来代替岑雪嫁入王府?”
“其实,两家想要更近一步,也不一定非要走联姻这一条路。”
庆王挑眉,着实是为这话一惊,他与岑元柏相伴多年,打从十年前起便想着要结成亲家,以巩固彼此这个政治联盟,现在岑元柏竟然说,不用联姻,两家也一样可以亲上加亲?
岑元柏微笑道:“臣看王爷对小女也算是青眼有加,若是王爷不嫌弃,可以认她做个义女。”
庆王一愣,旋即大声朗笑,笑完说道:“岑伯青啊岑伯青,你可真是个老狐狸!”
岑元柏笑而不语,半真半假的神态里流露着的自是周旋于官场多年的老将风范,这是给足庆王思量的空间与台阶。
庆王膝下儿女并不算多,若是认下岑雪为义女,来日登基践祚,便会册封岑雪为公主。做公主,固然是比做皇后要低了一个档次,可是岑雪执意不肯走后一条路,他做父亲的,也只能让步至此了。
“行,雪儿也是孤从小看着长大的,不能给孤做儿媳妇,做女儿,孤不算吃亏。”庆王眉开眼笑,端坐说道,“可是丑话孤可说在前面,既然给孤做了女儿,那以后的婚嫁,可要有孤说话的份。”
岑元柏笑:“那自然是小女的福分了。”
二人说话间,一名扈从从堂外匆匆进来,行礼以后,汇报道:“启禀王爷,刚才世子带着一批府兵往城外去了,说是要前往苍鹿山抓一名逆贼。”
庆王脸上笑意一下荡然无存,与岑元柏对视一眼后,心知事关岑雪与定山侯墓葬,戴着玉扳指的手在扶手上狠力一握。
“这个蠢货——”
※
王懋带人杀到苍鹿山里的时候,已是夜幕降临,火把燃亮人影幢幢的大坑,岑寂的山里是一片整齐划一的劳作声。
岑雪看着手里的图纸,不时在各个墓坑中间走动,根据地形及墓葬的耳室情况推算整座墓葬的范围,为方便观察,她已摘掉帷帽,瓷白的脸被火光映得鲜明生动,顾盼流波的双眼里焕发着明亮的神采,令人难以挪开目光。
“老天爷,想不到雇咱干活的这位贵女长得这么好看,天仙似的,听说还是庆王的准儿媳妇?”
“快别说了,那天在槐花巷口,庆王世子突然杀过来,劈头盖脸对贵女一顿臭骂,差点还要把我们这帮干活的人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气贵女先前跟危家的那一档子事呗,说人家不守妇道。唉,要我说,真不情愿,找自家老爹说去,在大街上朝着人家贵女嚷嚷,算个什么本事?”
“就是,我听人说,贵女先前跟危家那少主成亲,可都是为了给庆王办事呢……”
“……”
“都住嘴。”
闲聊时,一人走过来,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众人抬头看见是凌远,纷纷敛容噤声。
岑雪巡视完后,在手里图纸上做完标记,看一眼黑麻麻的夜色,吩咐众人收工。
因为今日干的活儿多,岑家家仆在饭棚那儿准备了宵食,众人听得收工指令,一窝蜂往饭棚那儿赶。凌远是最后一个从墓坑里爬上来的人,埋头苦干一天后,这人一身尘土,瘦脸更黑了。岑雪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手足上全都是被磨得干裂出血的痕迹,再看一看挤在饭棚那儿的工人们,吩咐春草:“回头给大家准备一些消肿止血的伤药。”
春草应是。
凌远听见声音,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拍净衣上尘土往饭棚走。
便在这时候,山外突然传来隆隆蹄声,惊雷似的滚入众人耳里,在饭棚前排队领胡饼的人一个激灵:“什么动静?!”
岑雪循声掉头,来势汹汹的一大群官兵已冲入山坳,各个凶神恶煞,高喊着“奉旨擒贼”。众人一下被这阵仗吓慌了神,被冲杀进来的官差扣押住,饭棚里的一大锅胡饼、热粥跟着被掀翻,更有甚者,企图往后方的墓坑里冲。
“来人,拦住!”
岑雪紧急下令,拦在墓坑前,昂首往马上那人喝叱:“王懋,你究竟想做什么?!”
王懋“吁”一声,刹停在岑雪跟前,居高临下,狭眼在夜色里焕着冷意:“岑氏,这问题该由本世子来问你吧?假借修建别庄的缘由,私雇难民,在这里偷偷开凿古墓,盗取钱财,按本朝律法,此乃死罪!怎么,你们岑家不止是不教你礼义廉耻,连律例典章也不教吗?!”
岑雪目色冷然,反诘道:“我雇人在此处修建别庄,今日在挖地基时,意外挖出一座墓坑,正打算回城向王爷上报,不知何来盗墓一说?倒是世子,无凭无据,又一次对我大动干戈,诬我清白,辱我门庭,如此无法无天,算是什么行径?!”
“少来这里胡搅蛮缠!”王懋发现自己最憎恨的便是岑雪这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分明长着一张娇美可人的脸,可是说起话来半分女儿家该有的柔顺都无,嘴巴里长的仿佛全都是针。“嚷着修建别庄,你可有地契?既然拿不出来,就没有你抵赖的份儿!本世子今日抓你,乃是人赃俱获,便是告到父王那儿,你和你爹也得脱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