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黑衣人两眼放光,认出王玠。
风吹山野,一截白襟在夜风里一闪而没,身着黑斗篷那人道:“再派一拨人,堵住村口,若人出来,便杀了;若出不来,便随他去吧。”
今夜,他们为杀人而来,目的是赶在危怀风接走王玠前斩草除根,以解决危怀风这一后患。
王玠是襄王一母同胞的弟弟,昔日因屡触宫禁,自请被废,那以后,他沦落坊间数年,无论朝中如何派人搜寻,都没有再返回盛京。这次,若非是危怀风打着他的旗号谋反,声势大震,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或许都想不起来世上还有这样一人。
可惜了,若不是危怀风,此人应该可以避开风浪,得以保全的。潦倒一生又怎样,以草芥身,埋清白心,也不算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风声长啸,烛天火光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浓烟像腾升的巨龙盘踞在村庄上。山坡下,突然冲出一人一马,往大火里的村庄里奔去。
“那是——”黑衣人悚然,旋即变色,“不会是危怀风吧?!”
身着黑斗篷那人不语。
“公子,那人若是危怀风,今夜便是我们斩草除根的最好时机!请公子下令,让我们前去拿人!”
良久,黑斗篷底下那双薄唇才开口:“去吧。”
“是!”
黑衣人激情昂扬,回头召集一支分队,往山下冲去。
※
大火冲天,村庄里一片慌乱,四处是坍塌的房屋以及奔走的人影,妇人的叫声与孩童的恸哭声掺杂在一处,令人心悸。
危怀风找到王玠时,他正一瘸一拐,抱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孩童从着火的屋里跑出来,交到个满脸灰尘的妇人怀里,接着,立刻又转头往另一座被火势吞噬的房屋里赶,危怀风认出那是赵老六家。
大火最开始是从村头烧起来的,因为接二连三被征兵,村里已不剩多少劳动力,年轻力壮的男人就那么几个,被惊醒后,风风火火赶往村头救火,结果没等扑灭,村尾一户人家又莫名烧起来,火势竟然更大,借着风向,迅速席卷全村。
赵老六家挨着村尾,很快被火势侵袭,坡脚的赵老六原本也在前头救火,听得消息后,拼命赶回家里救妻儿。可惜,赶来以后,发现房屋已被烧着了,左邻右舍忙着自救,根本无人顾及被困在里面惨声呼救的一对妻儿。
赵老六红着眼睛冲进火里,大喊道:“芙娘!芙娘!”
“相公,我在这儿!”
屋里浓烟滚滚,热浪袭人,芙娘被压在一根断裂的横梁底下,怀里抱着襁褓里的稚儿,身后的床榻已被吞进火里。
赵老六赶紧来救人,芙娘竭力伸长手臂,把孩子送给他:“别管我,先抱着孩子出去,快啊!”
“不行!”赵老六抱住襁褓,两眼含泪,用肩膀抬起压在芙娘腰上的横梁。芙娘因难产受伤,腰椎本来就有痼疾,被这样一砸,早已动弹不得,岂能逃脱?
芙娘泣声:“不要再管我……我不行了的,你快走,抱着孩儿走啊!”
“不!行!”赵老六咬牙切齿,想要拉芙娘出来,这时,一人冲进屋里,正是王玠。
“王兄!”赵老六震声哀求,“求求你,替我拉芙娘一把,救她娘俩出去!”
王玠环视屋里一眼,二话不说,先把赵老六怀里啼哭的婴孩抱走,回头撞上一人,竟是危怀风!
两人对视一眼,各不多言,危怀风趁着赵老六用肩膀扛起横梁,迅速抱着芙娘脱离困境,不想刚一离开,头顶火势冲天,又是一根横梁砸下来,烟尘轰开,赵老六瞬间被吞入火海。
“相公——”
芙娘惨叫一声,含恨晕厥。危怀风眼里闪烁火光,撤至院墙外,把芙娘放在马背上,接着让王玠上马。
“你先走,村里人我来救!”
王玠蓬头垢面,抱着啼哭不止的婴孩站在原地,眼神半信半疑。危怀风训他:“我说的人话,听不懂?!”
王玠一怔,抱着婴孩上马,最后又看一眼他,往村外赶去。
危怀风扭头,瞪回眼前被火势吞没的房屋,心知被压在里面的赵老六已无回天的机会,心一横,往外解救其他被困的村民。
孰料,不久以后,村尾出口处突然传来一声马嘶。白卢是与危怀风在战场上征伐过的战马,叫声是何意味,危怀风心里有数,听得这动静,蓦地想起什么,拔腿往王玠离开的方向奔。
浓烟覆盖夜空,村口被大火燃得明亮,空气里飘着呛鼻的烟尘。一群手握利刃的黑衣人堵在村口,身后是被他们用刀挟持的村民。村里火势失控,已然无法遏制,抢先救火的男人们几乎都不见人影了,这些逃出来的村民基本是老弱病残,跪在黑衣人的刀刃底下,被火光映红的眼睛里全是恐惧与无助。
王玠勒马刹住,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视线落回当首那黑衣人身上,声音发抖:“火是你们放的?!”
“是,为你放的。”那头领眼神冷漠,捎些讥笑,“殿下先前跑得太快,我们寻不着,猜想你会躲进这村里来,便试着放了把火。没承想,你人本来不在村里,倒是寻着这火进村来了。”
王玠目眦尽裂!